誊抄工作又花了一整天,将近傍晚,众官员陆续离去。程放鹤叫来徐朴说:“这份稿子你看一下,到时候署你的名,许多内容是本侯主观判断,你若有不同意的,直接改掉就是。”
徐朴一愣,“侯爷心血之作,为何要让给属下?”
“我要走了,”程放鹤淡淡一笑,“名声于我无用,我只是放心不下故人,想替你们铺路。”
徐朴沉默。他很想问侯爷要去哪里,是否还会回来。可他知道不该问。
最后他只道:“侯爷想替属下铺路,却不曾想过季将军么?”
“嗯?”程放鹤状似不经意地抬眸,“季将军有战功在身,还用得着本侯替他考虑?”
“侯爷不常出门,不知晓夏国朝廷对季将军的看法。大家虽然敬畏将军,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可季将军由越入夏为官,又无势力傍身,众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如今将军得陛下信任,自然不要紧,可万一哪日功高震主……”
“——侯爷是很在乎季将军的,对吧?”
徐朴的话音莫名有些落寞。程放鹤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然后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原书提过夏国官员看不惯季允,但夏国建立后,书中着墨最多的是李光耀,没说过反派季允的结局。
可是现在,书中太多剧情线已被改变,若想保证季允绝对安全,的确应该做更多准备。
任务分明已经完成,程放鹤还是第一次在一本书里,如此牵挂书中人的命运。
于是他拿来写好的初稿,在署名处同时写了徐素和季允二人。
季将军负领导责任,徐主事规划构思,其余官员只管执笔——反正是他程放鹤一个人的成果,他想给谁就给谁。
商量完了署名,程放鹤又问:“季将军确实需要可以依傍的势力。可云、季二位故将军麾下之人已然四散,且季将军性情孤僻不善交际,该上哪寻个盟友?”
能和季允攀扯上关系的人不是没有,但都需要去拉拢。就季允那性格和名声,往面前一站都能把人吓跑,更别提拉拢了。
徐朴思索片刻,犹豫着说:“若侯爷已然决定离开……那就走姻亲的路子吧。”
程放鹤怔住。好像也不是不行?
原书中季允是有妻妾儿女的,战神季允原本是个直男。而他程放鹤穿到少年性取向待定的年龄,硬生生把人撩弯了。
所以……应该能掰回去的吧?
思量再三,程放鹤决定给季允找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包括性别。
——让他忘了自己,然后和一个全新的人从头培养感情,或许就能重新开始吧?
程放鹤不确定这样是否可行,但他觉得,季允不能一辈子沉浸在临川侯离开的遗憾中。
想至此,他朝徐朴点点头,“那就劳烦你多留心了,替他寻个性子温柔的。季将军喜怒不定,对方要接得住他的疯。”
徐朴道:“我哪知道人家姑娘的性子,回去让家姐打听就是了。侯爷放心,保准令季将军满意。”
“令姐还掺和这种事?”
徐朴挠头,“她对外都称孀居,却仍引来不少人觊觎,躲都躲不开。原本看好了云副将,可前几天那么一遭……罢了。”
程放鹤定定望着面前人,昔日的徐将军如今改行做文官,年轻又前途光明,连姐姐也成了香饽饽。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好,他就能放心地走了。
尤其是……季允。
这时,徐朴突兀地问:“季将军可知道侯爷要离开?”
程放鹤眨了眨眼,似是叹息,似是自言自语:“知道。可他兴许不信吧。”
……
中军将士闹事当日,营地居然放假一天,不少人出来吃酒,还到处打听重建铸铁厂和新军制的事。
他们四处念叨的同时,发生在营中的冲突也传遍京城,朝野皆知。
而徐朴拿了临川侯亲笔写成的一本有关新军制的构想,在一次朝会后亲手交给皇帝。
皇帝看到署名略感惊讶,“当初季将军要走临川侯,说是为了重建军制,没想到他竟不曾参与?为何没有他的署名?”
徐朴实话实说:“侯爷说即将离开,就不必署名了。”
皇帝翻开正文看了看,嘴角渐渐上扬。虽然没有临川侯的署名,但文中思路清奇巧妙,一看便知是他的手笔。
“也罢,他不愿署名,那便在他离开之时,朕多给些赏赐就是了。”
皇帝翻阅着文书,又问:“为何不是季将军呈上文书?”
徐朴赧然一笑,摆出早就备好的说辞:“前几日中军有人闹事,季将军恐再有变,在营中守着呢。这文书是臣主笔,由臣来为陛下说明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