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枝却看也没看,仿佛嫌碍眼似的别过脸,问墨惊堂:“这是哪儿?”
他并没注意到那人咳得半死不活,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咳,万,咳咳咳,冥……”
“万冥枯海何时成了鬼族的天下。”沈砚枝接过墨惊堂断断续续的话,他揉了揉眉心,闭眼复睁开,仿佛对周围的环境感到陌生,没再和墨惊堂做过多牵扯,提腿便走。
墨惊堂盯着那人挺拔如松的背影,急匆匆地迈步想跟上去,却好似惹恼了沈砚枝,沈砚枝转过身瞪他:“我虽然不杀鬼修,但不代表我容许你跟着我。”
第四十四章 最好是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墨惊堂从他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稍怔了怔:“师……沈仙君不记得我了吗?”
沈砚枝面无波澜地望着他:“我来此地是为追杀魔尊鎏尘,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应当是第一次与你见面,谈什么记不记得?”
墨惊堂心底熄灭的火种似乎又有了重燃的趋势,比起被沈砚枝厌恶,他竟然觉得,被对方忘记,是天大的喜事。
他甚至感到庆幸,庆幸师尊将他忘记了。
他卑劣地感到侥幸。
心情犹如海面行船,起伏不定,墨惊堂忙不迭上前两步,缀在沈砚枝身侧:“咳,仙君不用记得我,在下墨惊堂,不过是一无名小卒,仰慕沈仙尊大名已久,今日得见,甚幸。”
甚幸。
他神色谦卑地看着沈砚枝,仿佛虚心求教:“我在这地底残喘多年,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师,仙君可否告知? ”
沈砚枝目视前方,并未看他,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玄历五百年。”
沈砚枝的嗓音冷淡,和过往相比,并无变化。
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越发不近人情了。
但这是最初的沈砚枝,是墨惊堂曾经没看清,没看透的沈砚枝。
是师尊最本真的模样。
墨惊堂曾经一度最怕听见他的声音,怕听见里面的冷淡和漠然,现在却仿佛怎么也听不够。
他鼻尖猛地皱了皱,垂头道:“谢,仙君告知。”
头埋得很低,掩在衣襟里,嗓音显得憋闷。
玄历五百年。
正是仙魔大战那一年,也是他和沈砚枝初见那年。
师尊什么都没有忘,独独忘了他。
墨惊堂低垂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沈砚枝的脚步,一寸也不想挪动,他想跟着他。
师尊不记得他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论是他的偿还,还是他的心意,都可以重新来过?
尽管他知道,过往的一切无法抹去,或许师尊某一天会将一切统统记起,然后恨他入骨。
但他还是想离他近一点,骂他趁人之危也好,骂他恬不知耻也好。
墨惊堂都认。
他想跟着沈砚枝,想和他寸步不离,一刻也不分开。
沈砚枝显然也察觉到了身侧这人的古怪,他再次斥道:“说了,不要跟着我。”
沈砚枝没和他开玩笑,因为墨惊堂清楚地看见沈砚枝做出了一个拔剑的动作,但沈砚枝抓了个空。
精致到不似凡人的仙尊面上掠过一丝疑惑,垂眼看向自己腰际,发现佩剑不翼而飞。
顿时面沉如水,看向墨惊堂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和怀疑。
墨惊堂低声浅咳起来,他说不太出话,于是轻轻拽了下沈砚枝的衣袖:“等,咳咳咳等一下。”
他已经很克制,只是指尖轻轻扯着沈砚枝的袖口,并没有碰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
但师尊似乎比曾经更为敏感,也更为厌恶他的触碰。
虽然沈砚枝没直说,墨惊堂却能感到他明显的不悦,墨惊堂很识时务地收回了手,手心摊开,璇玑召来。
他怕沈砚枝起疑,急忙解释道:“沈仙君闯入此地,不知为何晕了过去,这佩剑我怕人夺了去,暂时替您保管了片刻。”
好吧,拙劣的谎言。
墨惊堂都听不下去,沈砚枝却没拆穿他,只是接过璇玑,道了声“有劳”,便要御剑离去。
“仙君可是要回七玄宗?”
墨惊堂想叫住他,但不知是声音太过低弱还是如何,沈砚枝恍若未闻,并不搭理,而是召诀御剑。
他刚重生,不管是体能还是灵力,都是刚起步的状态,果不其然,璇玑如同一柄普通银剑躺在地上,并没有启动的趋势。
沈砚枝召了两次,皆是如此。
他有些不信邪,最后一念,璇玑终于动了。
但却不是他召动的。
而是墨惊堂。
墨惊堂缓步踏至沈砚枝身后,语调缓和:“沈仙君在万冥枯海中了魔尊的药物,灵力不稳切勿强行御剑,我送仙君一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