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什么事?去去去。”老板娘扭脸,笑靥如花,“小程,你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还是需要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照顾的。”
“虽说你和阿哲这么多年没见,但好歹也是知根知底,以前不知道你那家人这么过分,以后要被欺负了,我全家保管给你出头!”
“谢谢阿姨。”程曼尔甜着声道谢。
她和别的年轻人不同,没有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烦恼,但回来两天,便遇到了两回。
周院长劝的方式别出心裁,直击人心,郁哲母亲更直白些,却不反感。
可能也是因为她从未遇见过,也觉新奇。
“以后要当一家人可别说谢谢。”老板娘显然把那句话当成有意愿接触,“阿哲现在在仁市开了家健身房,离宁城很近的,你们平时……”
程曼尔含笑颔首附和,和郁哲对了个眼神,意为哄哄长辈开心算了。
说得正兴起,老板娘已经规划好两人婚后定居在哪了,她思想开明,不停劝郁哲工作地点换到宁城,别让女生迁就自己。
“还有女孩啊,千万不能嫁远的,阿哲表姑的女儿都嫁到美国去了,三年都没找着机会回趟家,可怜的哦……”
老板娘自己给自己开了瓶啤酒,给程曼尔倒了点,“对了小程,我忘了问你,你今年多大啊?”
“她二十三,刚过生日不到三个月?”
程曼尔瞪圆了眼,诧异极了:“这你也记得?”
郁哲挑了挑眉,“你忘了?你拎着那条绿玻璃项链跟我炫耀来着,说这是你生日礼物。”
她红了脸,口吻有些埋怨:“这个你可以忘掉的。”
“二十三好呀。”老板娘一拍手,“阿哲二十七,大四岁,女孩嘛就要找个比自己大一点,但可不能大那么多。”
她似乎又寻到个例子,侃侃而谈:“我弟弟的女儿,二十二,嫁了个三十的,整整大八岁,那男的当真不要脸,老牛吃嫩草……”
“结账,老板娘结账!”阿明起身时还绊了下脚,眼前掠过一阵风,他那沉着冷静了一晚上还没动筷的先生,冷哼了声后便大步离开了。
程曼尔懒得管他。
孟昭延最好一直生气,她从前装出那般任性难驯,也不过是为了惹他生气,好早点解脱。如今歪打正着,他认为她事事瞒,那便坐实这个罪名好了。
她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又聊了一个小时,晚上九点过后,才起身告辞。
“今晚我妈说的,你别放在心上。”站在门口,郁哲知程曼尔今夜是为了应付自己母亲,特意叮嘱一句。
“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宁城了?”
“对,等那老头出殡完,我结个尾账就回去了。”
郁哲有些局促,挠了挠头,“我确实想在宁城开家分店,过几天……来找你?顺便看看店面。”
程曼尔莞尔一笑:“好啊,到时候我去接你。”
告别完,她沿着藜水河,走上了回医院的路。
路上,一些不住人的平房院墙上,停了几只身型矫健的流浪猫,除此外,走几步便可见流浪狗探进垃圾桶里找吃的。
她忽然想起那家杂货铺。
方蕙兰离世前,清空了店面,连同钥匙也一道留给了她,打定了主意,一分钱都不留给程光耀和自己丈夫。
留也是要败出去的,还不如给女儿,以后说不定能帮衬起小儿子。
街灯黯淡,倒映进漆黑河面,似一颗生蛋黄在水里破开。
思绪也似被搅散,她又想到,当初火急火燎赶回来母亲葬礼,也是这般寂静长夜。
后来,她被关进地下室,连续两天未曾见太阳升起。
甚至以为再不会升起了。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人生绝大部分的悲惨,少部分快乐,其实如今看来,也没见得有多快乐。
只是那时的苦太多,只需一点甜,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甜的了。
元宝如此,那碟通心菜牛肉如此,那颗祖母绿玻璃项链如此,那架直升机,也如此。
一束光,自身后破空而来,照亮了她幽暗的前路。
程曼尔半眯着眼回头,是一台隐入黑夜中的宾利,与这古色古香的小镇格格不入,离她还有些距离,正在缓缓靠近。
她扭头就走,没走两步,手机便响了。
“喂?”
“上车吗?”
“不上。”
“你不上,那我回宁城了。”
“不送。”
程曼尔潇洒落下一句,依然大步往前走,手机却没放下,依然贴着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