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
她拉开车门,半弯腰身,垂眸闪躲前,略过男人凌厉锋锐的沉默侧颜,心跳开始加快。
“孟先生。”她软下嗓子。
“上来。”
程曼尔照做,随着她矮身坐进,湿漉漉的裙摆在棕白色的皮椅上留下一道水痕。
车内,沉静清浅的木质茶香近乎捕捉不到,但她仍一下就嗅出来,唤醒身体对此久违的熟稔感。
甚至连椅背,还是独独为她调整过的角度,与身体完美贴合。
孟昭延不语,程曼尔压住怦到嗓子眼的心脏,启唇:“孟先生,你……你是好人。”
她甚至想不出新台词。
“请你帮——”
“程小姐。”他温声截断。
“我会帮你。”
被抢了台词的她怔住。
“但这次,我有条件。”
要来了吗?
程曼尔快跳出胸腔的心脏逐渐平复,只是车内冷气呼呼朝身上吹,雨水蒸发又吸走她热量。
五年前明明毫无心理负担,五年后她却出奇惊惶,浑身冻得发颤。
她咬疼口腔软肉,呼吸沉至丹田,才能短暂藏住声中颤抖:“什么条件?”
“你想要什么?”孟昭延把问题递回。
“我要让那个博主公开道歉。”她咬字狠脆,重重掷地,“还有,曝出一家连锁宠物医院的管理层丑闻,像那人害我一样,不管他有没有。”
男人勾唇:“程小姐总算比五年前狠心多了。”
当初,她要的只是能拿到助学金安心读书,甚至没问他要过钱。
“孟先生,”程曼尔尾音放软,端好求人的姿态,“你手眼通天,想要什么没有,想做什么不行。”
“如果真是想要什么都有……”他慢条斯理地吐字,倒像故意用刀背在她心上钝磨,“我就不会和程小姐谈条件了。”
吹了一阵,身上水露干涸,程曼尔适应了车内温度,那阵细密的颤抖也渐渐止住。
她终于能平静问出:“那你想要什么?”
沉默。
刀继续磨,嫌不够锋利。
男人食指长摁中控台上的复位按钮,前排与后座间缓缓伸起一面挡板,将两人彻底隔绝在一个隐秘空间内。
左手从西服内侧口袋摸出一个银灰色烟盒,并未打开,只置于指下摩挲。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程曼尔静了两息,呼吸也似凝滞。
片刻,她转向孟昭延那侧,倾身,两掌搭在中控台边缘,另只手稍探前,指尖与他尚未收回的食指隐隐相触。
女孩微微塌下腰,仰首,以一种低微的奉献姿态面对他,“孟先生,你想要一个听话、懂事的……”
她不愿等刀磨好,自己把心脏对准刀尖。
“我吗?”
那莹白的手缓缓越过中线,沿男人骨节攀缘,藤蔓般缠住手背,掌心软肉与下方凸起的筋络紧密贴合,感受其血脉汩动时的隐忍与躁动。
孟昭延眸色沉如烟霭,看不出情绪起伏,一言不发,任她为非作歹。
左手摁下翻盖烟盒的锁扣,从里摸出一块小东西,揉开包装。
程曼尔看见了,是一颗荔枝白的圆糖。
那时,她已伪做任性骄纵之人,又受不住他应酬完的烟味,有回把他烟盒里的火机偷偷换成糖,以作抗议。
他把这个习惯保留下来了。
男人两指拈着,将糖抵至她唇上。
她顺从启唇,咬住,水红舌尖将糖卷进。
“是。”他终于答,“但也不止,程小姐愿意吗?”
刀尖往里,扎住血珠。
“好。”她毫不觉痛,“我愿意。”
拈糖的拇指顺势轻摁住她下唇,可看见那颗圆白小物在颤动的舌尖上摇坠。
三年里,这颗糖他吃过无数遍,很甜。
然最终,孟昭延还是放下手,眼风扫过指腹沾上的茶红唇脂,不再多看。
“我要你签份合同。”
“合同?”失去钳制,程曼尔含住那颗糖,“为什么?”
孟昭延呵笑一声:“你没有信誉。”
她哑然,自知理亏,无法反驳,只能忿忿咬碎嘴里荔枝味的糖。
“把你说的人,信息都给我。”孟昭延反握住她,把她两手全数护在一掌下。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第15章
自星球旅行出事以来,程曼尔第一次睡了个整觉,不再午夜梦回时打开微博,独自一人感受那些让她难以入眠的恶言恶语。
临睡前,她把摊了数天的画册收好,藏回衣柜角落。
明天都能解决了,和当初一样。
哪怕手段不光明,可范廷远对付她的手段同样不光明,且她自知能力有限,既然又乘上了风,那扎在心上的刀有多少把,她就抽出来多少把,扎回去。
她安慰自己,更强迫自己忽视再一次自愿让孟昭延掌握命运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