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Kearney知道,他们是幸运的,没有遇到那难以预料的风切变。
还没来得及庆祝,刚从机长室出来的Kearney就被老板的面色吓得倒退半步,撞上了紧随其后的副机长。
“有消息吗?”
“没有,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孟昭延眉心深蹙,规整的领带不知何时被拧得微松。
“落港城了,半小时后到。”
没有直接落宁城,是因为那边天气急变,航班延误,上千架飞机的紧急调度中,空不出跑道和机位给他们降落。
但还有直升机。
不知做了什么安排,空管部门的审批回复与停在港城某座房产的直升机同一时刻到,刚经历了十二小时长途飞行的Kearney还热着手,又被迫握上了直升机的操纵杆。
起飞前检查完毕,Kearney扭身,胆颤心惊地请示:“落、落哪啊Boss……”
宁城有好几个停机坪呢。
男人没有回答,深邃瞳仁倒映出夜色渐深下的延绵雨幕。
这场雨,从南半球下到了北半球。
那贯穿她二十三年人生的雨,是不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停过。
他右手略微蜷起,指腹温度比掌心要低许多,好似落下一片永不融化的雪。
默然良久,孟昭延拿出手机,点进和她聊天框的动作,在这些天一个个没有回应的电话下,已经训练成为肌肉记忆。
他想试,又在巨大的恐惧下迟疑了。
这一次,不一样的。
若这一回她还是不接,他不敢想,是她不想接,还是……
已经不能接了。
他轻轻摁到语音通话四字上,屏气,松开。
电话播出机械冷漠的等待音,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即将挂断。
挂断前最后一声,被硬生生打断。
接通了。
第72章
老宅阳台上, 程曼尔靠着斑驳白墙席地而坐,雨水时不时撇到她脸上,脚边堆叠着七倒八歪的啤酒瓶。
她一头乌发散在风中, 露出消瘦不少, 甚至隐隐可见骨头凸出的脸, 面色是不健康的白, 又受酒精作用,脸颊浮起点点浅淡的酡红。
有一抹笑停在唇角,令她的轻唤显得格外温柔:“孟先生。”
“我回来了,尔尔。”
孟昭延许久没叫过这个独独只有他会喊的小名,出口的一瞬, 顿觉生疏又想念。
“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吗?尔尔, 我很想见你。”
他没提别的。
没提她生病,也没提她消失,全世界都在找的事, 更没说他不顾生命危险冒着雷雨从南半球起飞赶回。
程曼尔抹干净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水渍,用力咳了两声, 压住吐过后显得沙哑粗涩的嗓子。
她呢喃了句:“九月了。”
可他当即就懂了。
“九月了,尔尔, 我教你潜水,带你去追汤加的座头鲸, 好不好?”
她没预料到孟昭延能立刻懂得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轻轻笑了两声。
可不知是否是一天没进食, 又在药物与过量酒精的刺激下身体太脆弱,两声几乎没用力的笑, 弄得她气管发痒,不停咳嗽。
程曼尔把手机拿远, 扶住旁边的红色胶桶,想吐,但胃已经吐空了。
“我想,我想……”她半睁着婆娑泪眼,又把手机摸回来,“烟花,我想看烟花……你能让我看烟花吗?”
“能。”孟昭延当即应承,“告诉我你在哪里?半小时后,你就能看到烟花。”
“我、我在……”
环视一圈后,程曼尔口鼻喘出短促的气,又渐渐冷静下来了。
差点就被骗到了呢。
他不想逼,仍忍不住追问:“在哪里?”
她平静下来后,连笑也敛掉了。
“孟先生,我们不是结束了吗?你放心,这一次,朝月也找不到我了。我会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远到……你也找不到。”
“好,我不找你。”他顺着女孩的话说,想让她放下戒心,“等你想看见我了,我再出现好不好?”
程曼尔还在思索这句话,男人话锋顺势微转:“那你走之前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想看烟花吗?”
“因为……”她头靠在阳台最右侧的矮墙式栏杆上,“我十九岁,你也给我放了一场很好看很好看的烟花。”
那夜,他的爱意以一种隐秘而绚烂的方式,昭告天下。
可其实不止如此。
程曼尔从纷杂思绪中揪出一条满是尖刺的回忆线,喃喃道:“我还看过别的烟花呢,是、是从……我的房间,那个窗户,只能开一点点缝的窗户,新年时,会放烟花,爸妈带哥哥弟弟出去看,让我留在家里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