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完,身后就传来兴奋极了的一句:“我回来啦!咦?曼曼你要去哪儿啊?”
有人趁热闹起哄:“刚刚输多了,好不容易赢了一把,就想跑咯!”
程曼尔是背对着门口的,没有第一时间看见随秦朝月进门的男人,视线也因酒精熏得眼热而有点模糊,她边揉着眼睛边回头——
从模糊重影,到清晰得血液都停止流动,不过半瞬。
男人长身玉立,西服一丝不苟,松绿色的领带系得规整,东方感的剑眉星目完美糅合西式深邃骨相,极为出众。
她呆怔住,连揉眼睛的手抖忘了放下。
毕竟她见识少,从未见过西服穿得如此合衬好看的男人。
萨尔维街老裁缝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西服,也理当衬他。
她错了。
更难忘的其实并非是那些午后,而是在午后陪着她的这个人。
因为有这个人,所以那两年时光,每分每秒,才铭心刻骨,终生难忘。
他视线越过沙发上东倒西歪酒酣耳热的众人,独独精准且温柔地困住她的目光。
体内一处常年不见光的墙角,终于得见天日。
她头皮发麻。
一声高呼惊得程曼尔大梦初醒。
秦朝月笑:“曼曼!你终于赢啦?”
不。
她又输了。
第7章
对视中,程曼尔呼吸肉眼可见地短促起来,她错开目光,从手袋里摸出手机,晃了晃,“我接个电话。”
话落,她扭身跨过斜在地上的腿,又不小心绊了绊,被乔姃眼疾手快地扶住后连忙挣脱掉,踉踉跄跄地往阳台方向去。
她无措得甚至忘了看来电显示,接起后,哑着一把被酒精泡软的嗓子说了句:“喂?”
“能不能别去gay吧贴我手机号了?知道现在多少变态打我手机……”
闻声,程曼尔眯着眼将手里拿远,推上一侧阳台门,躲到里头人的视线盲区,待男人发泄完那顿糟糕不堪的言辞后,清了清嗓:“范廷远,你都在网上请人泼我那么久脏水了,不让人反抗啊?”
“谁让你不识好歹的?有钱给你赚你也不赚。”
“我是不识好歹。”程曼尔任由高楼肆意的夏风吹乱额发,慢悠悠掀起长睫,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你要不就整到我倒闭,对你来讲应该是举手之劳,我巴不得我无后顾之忧,到网上揭发你的真面目。”
电话里的男人冷嗤道:“你也知道是举手之劳?”
“程曼尔,等你干不下去了,我就砸点钱给你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招牌续命,我就爱看你那副清高又迫不得已为钱低头的模样,而且,你应该很熟练——”
“你试试。”程曼尔恶狠狠地打断他话语。
范廷远这通电话来得太不合时宜,今夜也实在不宜和这人过招,早前程光耀闹了一通后,她本就有一股气闷在心口,如今被刺一刺,情绪也激动起来。
“你是宁城新贵,我就靠一家店赚点养老金,你非要踢翻我饭碗的话,我给你看看,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音刚落,程曼尔火速挂断拉黑,拒绝听对方嘲讽。
她自知这个隔靴搔痒的威胁,在一个全国百家分店的宠物医院总经理面前没什么威慑力,但输人不输面,她没法以卵击石,总得象征性张牙舞爪一下。
就像面对程光耀,她不可能真拿他怎么样,但必须豁出去所有来应对。唯有如此,这些人在真的想害死她之前,才能掂量掂量,会不会遭到报复。
可直到现在,程曼尔都想不通,为什么范廷远非要与她合作。
他暗示她要节省火化成本,背地集体火化时,她就知道,有些钱她赚不起。
合作不成,他便骚扰不断,请水军去那些拍过她店面的视频下方泼脏水。
最过分的,范廷远貌似还安排过装丧宠家长过来火化的,事后到小蓝书或微博发一条明褒暗贬的体验评价,且不停强调“只是个人观感”,“粉丝别来攻击我”,先行占领道德制高点。
她的星球旅行也是从吃了视频红利才攒起来的人气,更看重名声。
而这些帖子、博文、评论,你不可能一个个去较真。
程曼尔对此毫无办法。
这半年,她喉咙像怄着一团脏抹布,上不去下不来,光犯恶心了。
她双手交叠在护栏上,头埋进臂里,站了一阵后酒意又涌上来,脑袋像一块泡了水的海绵,沉沉软软。
咚咚。
程曼尔吓得肩膀抖了抖,回头时,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室内炽白灯光,不自觉眯起。
心被两声敲在玻璃上的咚咚吓得半悬着,看见门后拎着西服外套的男人时,更是被勒紧了。
恍惚间,她站的好像不是十六楼的阳台,而是十六楼的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