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雪儿善终时,她心思多在那位家长在豪宅里无助哀泣的模样, 如今心境改变, 她倒想起了范廷远说的那些话。
“你知道曲允檀心有多狠吗?”
“她仗着有孟家那位撑腰,毫不留情清算自己妹妹……”
前一句,程曼尔很难和这位优雅得宛如一朵山茶花的女人联系起来。
后一句, 是说孟昭延给曲允檀撑腰。
孟昭延从未跟她提过,中间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竺崎。”程曼尔也朝她施然一笑, “带曲小姐去看看雪儿吧。”
接到工作的竺崎恭恭敬敬迎人到后头,不一会儿, 曲允檀又独自走了出来。
“抱歉,我来得匆忙, 手机要没电了,一会可能有工作电话, 可以借个充电器吗?”
“当然可以。”程曼尔刚翻出充电线,曲允檀极快拿起, 直接找到沙发后露出来的新换过的墙插。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
两个并排插孔,曲允檀半弯着腰, 先观察了下外面的插孔,最后却选择了靠内的。
曲允檀直起身子,面上挂着温婉的笑:“我还带了些雪儿爱吃的罐头零食,听说你们隔段时间就会收集起来,捐给那个叫毛团记的救助基地?”
“是的,家长们还经常带猫粮狗粮过来,托我捐出去。”
“我下次来也多带点,那我先进去了。”
程曼尔略微颔首,没有跟进去。
曲允檀待了将近一小时,中途竺崎也出来了,留她一人在骨灰寄存室内,可能也是受了原主人的嘱托,想多和雪儿待一会。
人走后,程曼尔对曲允檀那点别扭矛盾的感觉愈甚。
范廷远说这个女人心狠,可以毫不留情清算自己的亲妹妹,甚至动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让对方生不如死,无法回国。
可她又能安安静静陪伴好友的小猫度过宁静傍晚,似乎有满满一腔思念要说。
她不知哪一面才更靠近曲允檀真实的自我。
这个疑问持续到了深夜,程曼尔搜了曲家的相关资料。
曲家是宁城老牌家族,旗下掌管多家实业型公司与工厂,生产制造销售为一体,主营轻工、建筑、外贸与大宗期货,一个耳熟能详但销量多年持续走低的国产汽车品牌就属于曲家,近些年转型主推新能源电车,弯道超车了许多品牌,势头很好。
而这个汽车品牌的转型之路,就是由这位曲家二小姐曲允檀一手主导的。
新闻里红章大字,曲允檀受宁城政府表扬与嘉奖,镜头下,她比程曼尔看见的更为大气,俨然一副女企业家的干练姿态。
而八卦小报的评价是:扮猪吃老虎这么多年,在斗得水深火热的曲家里还能一朝得势翻身,背后支持曲二小姐的人不简单啊。
是说……孟昭延吗?
程曼尔点开微信聊天框,十一点半互相道完晚安后,她就没回了。
她没主动问他父亲察觉出什么没有,也不敢问今早那出让她在孟京良心中形象雪上加霜的闹剧完了后,以后正式拜访时,要怎么介绍自己。
不过也可能,根本没这个机会呢。
程曼尔气恼得忍不住捶床,讨厌自己跟个哑巴一样,还是什么都不愿问。
她不怕答案是坏的,而是怕这些天堑般的阻碍横亘在眼前,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无可回报,越陷越深,怕最终跟那个名叫阿湘的女人一样。
她怎么可能让他为自己,真的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只有她能退这一步,当她退了,就会一退再退。
直到退到豪宅华服珠宝里,做他养在笼中的温顺情人,为他生儿育女,一步步给自己套上枷锁,最终失去自我、思想、灵魂,在温室天堂中加速枯萎。
门外窸窸窣窣,打断了程曼尔的思绪,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响,像什么碎裂了,还有咬着牙强忍的吃痛声。
她掀被下床,推门出去,发现是袁凤叶摔倒在地上,木地板上都是玻璃渣,女人痛得脸都纠缠在一起。
“你没事吧?”程曼尔匆忙过去扶起,踢开碎玻璃,把她扶到一旁沙发上坐着。
“我吵醒你了吗小程?”袁凤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我就想倒杯水……”
袁凤叶伤这么重,从租的房子到店里,通勤时间长达一小时,她就把人留下来了,养好再说。
“没有,我还没睡。”
程曼尔扫掉碎玻璃,又重新倒了杯水递去,扫过她身上脸上的青青紫紫,忍不住叹气。
“袁阿姨,你怎么能忍你老公这么久的,不怕他哪次下重手,你就没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