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此刻,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关他的身份,更毋庸考虑要对谁负责的松弛,程曼尔也唯有一个他喜欢便支持他去做的理由。
比起那些言之有据无可辩驳的反对,他喜欢这个理由,明明是最单薄,也最站不住脚的。
“行。”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安全起见,孟昭延的副驾留给了原机长,程曼尔与Abraham坐在客座上。
Abraham本还想和这个姑娘打好关系,没成想人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更想不起来问他Cindy Mary的事,一心一意盯着主驾上的男人。
孟昭延先打开燃油阀门,松开旋翼刹车,检查了一遍罗盘指向与仪表盘正常,待喷油两次后关闭油门,启动发动机。
程曼尔听他讲解过一点,大概知道每个仪表盘是做什么的。她视线顺势移到旋翼表盘上,看转速上升到五十与六十之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头顶螺旋桨刮起阵阵猎猎劲风,低转速与离合器检查完毕后,孟昭延戴上太阳镜,再进行最后一次起飞前检查,正式拉杆前,还不忘回头确认程曼尔的安全带与通讯耳机。
他的视野是沉闷的黄棕色,女孩笑意盈盈的眼睛直直撞入他心中,自有一片烂漫色彩。
“如果您从事飞行行业,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机长,我十分愿意做您的副机长。”
原机长Kearney也是孟昭延的私飞机长,是一位退役军机飞行员,经验丰富,总航程长达一千五百万公里。孟昭延做过他的副机长,两人曾搭档飞过总长1.1万公里的航线。
“我做不了机长,请一位优秀的机长也是一样的。”孟昭延回道。
余光中,右侧客座上的女孩悄悄举起手机镜头,他了然笑起,没有阻止。
脚下景色呈垂直拉远,直至整座酒店都一览无遗,飞机悬停一阵后,朝哥伦比亚的方向而去。
拍累了,程曼尔贴紧窗面,看下方白墙红瓦,街道上挂起七彩的三角旗,迎风而舞。偶尔能看见教堂的圆形花窗,似一朵巨型向日葵,在太阳下折出缤纷的光。
来圣保罗三天,她都没有好好逛过这座城市,如今这些迷人神秘的景象,胶片般从脚下略过。
远处的安第斯山脉如一条沉睡的巨龙,横亘在城市与森林,国家与国家之间。直升机沿着山脊线一路前行,木佐矿区就位于安第斯山脉的东坡,但矿区与矿区间势力十分复杂,不宜用直升机降落。
先落了离得较近的科尔瓦多机场,带程曼尔办好签证后,又飞至他们进山前中途歇息的地方。
当时,孟昭延是直接坐彭慵安排的直升机走的,他的警卫全部于原地等候,不然也不用Abraham那些下手不分轻重的人。
搭上越野车一个小时内,程曼尔都处于很兴奋的状态。
沿途山区风景呈现出一种饱和度很高的绿色,那是一种没有经过工业污染,纯粹而庞大的生命力,而且黑灰色的土地下,还藏有千万年才能形成的祖母绿矿脉。
如果忽视各方势力为争夺这片绿金子而血流成河的历史,无疑是个自然赠予人类的浪漫的时间神话。
一个小时后,迈入傍晚,沿途棕榈树的叶片被晚霞染成金红色,一天下来舟车劳顿,程曼尔已经有些困乏了。
更别说一路上要途经崎岖山路各种急弯以及要适应海拔高度的变化,还有一点,她看见副驾上Abraham抱着一把比她半人还高的枪,心头直犯怵。
同时,越野车偶尔停下,Abraham会和车外人打招呼,那些人一身齐全装备,凶神恶煞,唯独对Abraham恭敬有加。
这时,程曼尔才知道,看似吊儿郎当,不太靠谱的Abraham,在这片表面美好,实则动荡血腥的山林里,也统领着稳固的武装力量。
一路颠簸下来,程曼尔已经有些犯恶心了,她强行转移注意力,“孟先生,你是要收购这片矿区吗?”
“不完全是。”孟昭延将她拢在怀里,“宝石在开采源头上也分为好几个环节,比起收购,更准确的应该是入股,初步谈好的是,我给他们提供开采机械,后续分拣、优化、售卖也走我的渠道。”
“但这片矿区还是属于Abraham的家族,他们在这里扎根多年,势力稳固,我初来乍到,也没意愿在这里深入经营,武装势力还是用他们的。”
“好危险。”程曼尔嘟囔着,“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他失笑:“这么惜命,我好几年没上手过了,你刚刚怎么敢坐我开的飞机的?”
她半阖着眼,昏昏沉沉地开始胡说:“孟先生这么会投胎,能和你死在一起的话,黄泉路上带着我一块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