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殿下并不意外,她早就习惯了塞丽尔达公主在政治方面的迟钝。
她转向了另一边:
“苏娜认为呢?”
苏娜将手中的提案放下,轻轻靠到扶手上:
“皇室之所以掌控国家,是依靠权力,也就是对贵族、对国家财产、对骑士团和一切国家赖以生存的基础进行管理的至高统治权;
“但教廷不同,他们的统治依托于信仰,惩戒与赏赐都随心所欲,缺乏足够有力的法律作为约束与支撑,一切皆可以推到主神的名义之上,且容不得半分质疑。
“当帝国充斥无度的指控与无序的规则,这必将带来长久而无法遏制的混乱,从私人恩怨的矛盾爆发到群体之间的攻讦陷害,统治将成为笑话,后患会无穷无尽地绵延下去。”
说完,苏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见过这样的事情。
从丹弗镇的女巫指控乱象,到圣城教廷的妖言惑众。
甚至她在历史书上见过纠葛数百年的战争,而那时只需一抬头便能看见,历史的悲惨故事就在电视机里播放的世界新闻中继续书写。
“不能让渡,殿下,被拿走的也要夺回来。”苏娜最后轻声说:“帝国的至高权力必须掌握在皇室手中。”
伊丽莎白皇女湛蓝色的眼睛里流出一点深思。
她们视线相接。
“苏娜。”
皇女殿下直视着苏娜的眼睛,轻声问她:
“这是警示,还是一个预言?”
咚、咚!
苏娜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之间停顿了一拍,继而血液在颅腔中哗啦啦地奔涌,在耳边响成嘈杂的一片杂音。
不愧是纱弥神甫的血亲……伊丽莎白皇女殿下竟然也这么敏锐吗?
猜想,还是试探?
不,皇女殿下没有这个必要。她若是想要提防自己,多的是隐秘而高效的手段,亲自上阵是最危险也最没有必要的一种……
何况,用人不疑,皇女殿下也不是那种疑心病晚期的君主。
见苏娜有些犹豫,伊丽莎白皇女再次开口: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苏娜。”
那双湛蓝色的眼瞳主人甚至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毫无保留地给苏娜传递来诚恳、真挚和一些焦虑。
眼神不会骗人。
至少能让苏娜读懂的眼神中,还未出现过错误的信息。
苏娜想了想,选择了相对不那么隐晦的回答:
“是万千种可能出现的未来中,我曾亲见的一种结局。”
伊丽莎白皇女并不明显地倒吸一口冷气。
她垂下视线沉思片刻后,又望向了苏娜的眼睛:
“我能改变它吗?”
苏娜微笑:“帝国的未来是未知的,至少现在,它掌握在您自己的手中,殿下。”
伊丽莎白皇女一怔,接着,她也轻声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苏娜,它就在我的掌心。”
甚至无需对彼此做出更多解释,就算思维方式与经验累积略有差异,共通的思路与一点即通的默契也足以让她们瞬间对彼此的想法心领神会。
当然,如此默契的氛围里,还有一位旁听者显得略有些格格不入。
塞丽尔达公主掏出她的小笔记本:“嗯,这句台词非常漂亮,姑且把它交给我的女主角吧……”
由于塞丽尔达公主禁止了伊丽莎白皇女的晚间工作,所以这一日的工作结束得很早。当然,在外人的视角中,不掌握实权的皇女殿下本身也没有什么必要的工作。
临近黄昏,皇女的侍女贝伊送来了一封邀请函。
苏娜微微皱眉:“皇女殿下的右手受伤很严重,至少三个月内无法弹琴。为什么还会有邀请函送来?”
她近期的人设是“伊丽莎白皇女的私人医生”。
凭借这个身份,她可以在阿蒂克皇宫出入自由。
当然了,皇女殿下的右手伤也远远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别说三个月,三天之内就足以让疼痛消失,由于苏娜的冷敷处理和悉心照料,连肿胀都不算太明显。
无论是臃肿骇人的包扎,还是对外宣称的严重情况,都是苏娜和伊丽莎白皇女对外放出的假消息。
这样皇女殿下就能理所当然地推拒掉所有宴会,减少被刺杀的风险。
同时还能让暗中的敌人放松警惕——谁能想到,皇女殿下那只裹得像是骨折一般的右手,实际上能轻松地用骑士重剑挽出华丽的剑花?
伊丽莎白皇女也轻声开口:“我应该吩咐过,伤愈之前,我不会再参加皇室以外的任何晚宴,贝伊。”
“所有邀请您的宴会已经全部被推拒了,殿下。”侍女贝伊躬身回话:“但是这份邀请函,是给塞丽尔达小姐的。”
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塞丽尔达回过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