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纱莉娅姨母还是伦纳斯家族的事情,都是我从母后的日记中读到的。其他人对此讳莫如深,你甚至很难从现在的贵族们口中,听到这些经年的传说。
“那段时光如同皇室曾经的辉煌一样,被轰轰烈烈的新鲜事务掩盖无踪。”
伊丽莎白皇女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轻声继续对苏娜说:
“失去母后的皇室变得软弱无力,在博弈之中渐渐式微;同年,教廷的新任教皇古斯塔夫上位,他是个野心家。两者此消彼长,后来发生的事情……便不再属于秘密了。”
苏娜顿了顿:
“后来,查尔克皇帝将喀琉斯将军召回圣城,导致边防线被攻破……”
这是当初纱弥神甫透露给她的,苏娜原本觉得只是皇帝忌惮喀琉斯将军功绩太盛,但在听完黛尔琳皇后的密辛后,她觉得或许还有旁的原因。
伊丽莎白皇女平静地点头,认可了苏娜的猜测:
“母后离世之后,父皇遭遇了数场刺杀,他因此将喀琉斯将军召回,把柏瑞城的布防与皇家骑士全部整合,交给喀琉斯将军一手管辖。
“——喀琉斯将军是母后钦定的良将,可惜。”
苏娜默然,她读懂了皇女殿下未尽之言。
可惜,查尔克皇帝并非明主。
无论是当年草率地放弃边境防线,还是如今把喀琉斯将军远调到边疆,这位皇帝陛下的行事作风都很难称得上明智,甚至缺乏某些最基本的思考逻辑。
比如,在黛尔琳皇后离世后不久,为了重新获得伦纳斯家族的支持,皇帝急切地娶了另一位伦纳斯家族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梅丽·温索。
这是查尔克皇帝犯下的第二个严重错误。
其致命程度,甚至远超对喀琉斯将军的调任。
皇帝莽撞而执拗地认为:伦纳斯家族的女儿都能如黛尔琳一般,帮助他重新撑起整个皇室的荣耀与尊严。
然而查尔克皇帝不知道的是,黛尔琳皇后是被作为伦纳斯家主继承人来培养的,她的眼界与手腕本身就是伦纳斯公爵精心培养的结果。
换言之,就算黛尔琳没有成为皇后,她也必将成为拜朗士帝国首屈一指的女公爵。
这样的黛尔琳皇后,又岂是普通女孩能轻易替代的?
何况,查尔克皇帝实在太过急切于联姻,这导致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隐秘问题:
正值婚龄的梅丽·伦纳斯,原本是教皇古斯塔夫的未婚妻。
——当然,教皇必然终身保持单身,不能拥有婚姻和伴侣。
但这并不妨碍梅丽和古斯塔夫彼此间的亲昵关系。
在梅丽本身就没有政治远见的情况下,她更倾向于感情深厚的古斯塔夫教皇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黛尔琳皇后会指导皇帝坚定否决教廷的逾距提案;
但梅丽只会微笑旁观教廷逼迫皇室通过神职豁免议案,然后坐在惶然的查尔克皇帝身边沏花茶。
于是,在黛尔琳皇后离世的十几年里,皇室的地位一降再降,原本属于皇室的权利逐渐被教廷蚕食分割,贵族们也会在某些利于自己的法案上推波助澜。
终于,帝国统治沦落到了如今混乱无度的局面。
伊丽莎白皇女轻声说:“值得庆幸或侥幸的是,当前情形仍未触底。”
苏娜颔首表示认同。
这并不是个乐观的评价。
与其称事件还有转机,不如说,当下的局面仍未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
查尔克皇帝虽昏庸无能,却至少懂得要守住皇室最后的底线,将治国的权力明确分割在教廷的权限范围之外。
“若是理查德皇储继位……”
苏娜没有说完,她与伊丽莎白皇女的思维方式高度重合,无需作过多赘述。
显而易见的,如果理查德皇储顺利登上了皇位,那么拜朗士帝国的皇室……也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苏娜轻轻摇头:“我对此感到无法理解,殿下。”
为什么一定要把皇储的位置交给理查德?
就因为他是皇室的长子吗?
那位理查德皇储完全没能遗传到黛尔琳皇后的聪慧机敏,反倒是将父亲的莽撞学了半数有余——在听完皇室密辛之后,苏娜更怀疑是古斯塔夫教皇有意为之,故意将皇储殿下养成了这副最适合做傀儡的模样。
如果皇室真的没有继承人也就算了。
可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伊丽莎白皇女都是皇储最为合适的选择啊?
是为了保护皇女殿下,避免引来教廷的敌对迫害吗?
考虑到这位查尔克皇帝陛下的行事风格,苏娜对此表示怀疑。
面对苏娜诧异的目光,伊丽莎白皇女垂下眼睛,湛蓝的眼睛里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