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碎(1)

作者:江南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本书名称: 赎碎

本书作者: 江南灼

本书简介:

美艳钓系凉薄x心机腹黑深情 双向救赎 破镜重圆 校园到都市

陆京尧,七中永远的年级第一,长着一张让无数女生一眼心动的脸,散漫中带着点勾人的痞。这样的天之骄子只对一个人好,那就是应碎。

应碎这人凉薄,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精致的桃花眼中总是透着漫不经心,脾气也谈不上好。她以为她不会认真地喜欢一个人,直到她遇到了陆京尧。

陆京尧给了应碎一场毫无保留的救赎,给了她一场浪漫热烈的青春。但他得到的是应碎在日暮映衬下不走心的讽笑——

“陆京尧,我就玩玩,你怎么还当真了?”

陆京尧陪应碎走过了西街的一个春夏秋冬,但是他们在周而复始的第二个夏天走散了。

重逢是一场暴雪。

道路被封。

应碎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下了车,打算抽根烟。

吞云吐雾之间,她远远见到一个高大落拓的背影,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生。

看上去行为亲昵。

陆京尧看到她了。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继续和身边的女生讲话。

烟烫伤了手,应碎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她的心口又闷又痛。

她低声笑了笑,上车。

有什么好难过的,从前的选择,她没办法后悔。

只是那天的她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在酒吧醉得彻底。

陆京尧把人抱着离开了,酒吧声音嘈杂,他却只听到她的醉话,“陆京尧,我好想你啊。”

陆京尧眉眼含笑看着怀里的人。

他赌赢了。

多年前,她对他说完那些伤人心的话以后,也去喝酒了。

应碎不知道,那天他在。她那句醉酒后的“陆京尧,我喜欢你”,成了他等她那么年的唯一底气。

1.应碎从来不知道的是,陆京尧才是真正的狩猎者。高中的时候是,重逢以后更是。对他来说,凡事可有可无。但对于应碎,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执念。

她说她一生不幸,就连名字都被母亲予以破碎的寓意。可他偏要让她一生顺遂,也要让她往后的人生计划,将他算在内。

2.应碎以为重逢时的那场暴雪是他们共淋的第一场雪,但陆京尧知道,其实十二岁那年的才是。

3.应碎的右手手腕上总是套着两个发绳。后来,她手上只有一根了,另一根在陆京尧手腕上。

“遂遂,你要的安全感,一半你自己给,另一半我给。

陆京尧是应碎的一场救赎,在深渊坠落中,他抓住她,又亲手捧起她,陪她看日出金山,看雨过天晴,看深渊以外的大好风景。

高亮:

1.男女主是彼此的唯一,无前任,男主无暧昧对象(那个女生不是)

2.女主假凉薄,内心缺乏安全感,渴望热烈与至死不渝的爱。

3.拽哥拽姐的爱情角逐故事,小狐狸x有点恋爱脑的老狐狸。

4.角色语言性格为剧情服务,不代表作者思想。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婚恋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碎,陆京尧 ┃ 配角:岑野,云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钓系假凉薄x心机深情

立意:救赎一场

第1章

7月10日。

宜北市的夏天闷热而又多雨,今天也不例外。

应碎穿着一件宽松的灰白色薄外套,扎着松松的马尾,目光清冷,眼下倦色藏不住,安安静静地坐在奶奶许阿卿病床边的椅子上,手指反复摩挲着袖口。

“老人家的身体机能不行了,各项指标都在下降,恐怕是没多少时间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应碎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脑海里又响起医生说的话。她的薄唇紧抿着,想到……眼眶不能自己地发热发酸。

她垂下了眼皮,试图平复眼底泛滥起来的热意。

“遂遂。”许阿卿沙哑而又孱弱的声音响起。

听到奶奶的声音,应碎目光闪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一样抬起了头,站起来,俯身问她,“奶奶,您感觉怎么样?”

许阿卿扎着针的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握住了应碎的手,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坐。”

应碎敛去眸中神色,坐下。

“遂遂啊,”许阿卿一如往常笑眯眯地看向应碎,“奶奶没什么能耐,这么多年没能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只能让你跟着奶奶一起吃苦。”

应碎似乎是知道许阿卿后面的话要说什么,鼻子酸了一下,皱眉出声打断,“我吃什么苦了?您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许阿卿轻轻地捏了捏应碎的手,“傻孩子。”

“奶奶有感觉的,可能……可能奶奶以后啊,没办法再继续陪着你了。”

“奶奶,您别说了,成天瞎想些乱七八糟的。”应碎板着脸把手抽了出来,在用行动反抗许阿卿。

许阿卿知道自己的话对于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女孩来说有点残忍,但该交代的终归还是要交代的。

“遂遂耐心点,听奶奶说完。”

“嗯,您说。”应碎装作随意把外套拉链拉起来,一路拉到底,然后低下头,闷闷地开口。

“你呢,什么事都不告诉奶奶,但奶奶知道,你在现在这个学校遭了不公平的对待。奶奶已经托你王叔叔帮了个忙,把你转到七中去了,和阿野一个高中。你俩正好也有个照应。”

“以后有什么事啊,都可以找你王叔叔,在学校要是遭了人欺负,该反击就反击。遂遂别怕,你奶奶和你爸爸都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应碎垂下的长眼睫颤了一下,没说话。

“我抽屉里面有张卡,还有二十万,不多,够你上完大学,以后啊,就要辛苦遂遂自己赚钱了。”

“哦对了,等到你上大学了,就去把你妈给你取的名字改了,听奶奶的话,改成顺遂的遂。”

“我们遂遂啊,以后一定会诸事顺遂,也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人能一直陪着你的。”

应碎的头埋得更低了,咬紧了牙口,眼眶也泛了红。

“我知道了。”

应碎顺着许阿卿的话回答。但她心里想的是,她的一生本就破碎,就算改了名字也没用的。

许阿卿盯着应碎看,满是皱纹的脸上依旧泛着浅浅的笑意。她说完这么多话,已经很疲惫了。

可还是有点不舍得眼前这个姑娘,想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应碎十二岁那年,被她的母亲应晚带来家里,说是自己要出国结婚了,以后不能再带着孩子了。

这是许阿卿第一次见到小姑娘。

那时候的应碎一身反骨,嘴里面叼着一根棒棒糖,眼里面都是横生的冷意和叛逆。应晚把她留在许阿卿家里,简单地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小姑娘看着自己母亲走的时候,没哭也没闹,把棒棒糖嚼碎,将棒子朝着垃圾桶里一扔,稚嫩的小脸淡淡地问许阿卿,“我的房间在哪里?”

如今姑娘长大了,模样亭亭玉立。她的眉眼继承了父亲萧洲文的,嘴唇和脸型又和应晚很像,总之是从了父母的优点,越长大越惊艳,标准的美人坯子。

就是瘦了点。

应碎总说,这身材刚刚好,可许阿卿总是觉得,应碎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两个人都没说话,病房里面很安静。应碎沉沉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许阿卿。

病房里的空气稀薄到她的头脑有些昏涨,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

潮湿带着雨味的气息从窗户钻进来,应碎深深地吸了一口。

许阿卿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到了。

她知道的。

可是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她的人,就快要离开她了……应碎垂在两侧的手握紧,指甲嵌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痛。

“奶奶想吃西街的桂花粥了,遂遂……能帮奶奶去买吗?”

应碎点了点头,帮许阿卿掖了掖被角,拿起一边的伞,“我去给您买,您先睡一会。”

“好。”

路上有点堵,车辆行驶缓慢。雨刮器轻而有节奏的声音伴随着车内空调的低嗡声响了一路。

又是一个红灯,车正好停在站台前。

陆京尧坐在后座看着手机,就听到前面的司机乔木嘟囔,“这年头还真有这样的好心人,下雨了自己不撑伞,把伞给别人。”

陆京尧闻声抬起头,朝着窗外看。

就看到一个穿着灰白外套的女生把自己手里的伞递给了一个老奶奶,老奶奶的手里还单手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递完伞以后,女生朝着公交车站台走了过来。

定定地立在站台边上。

薄雨不大,但是很密,这么一小段路下来,还是湿了头发,耳边的几缕碎发并了起来。她却好像浑然无感。

陆京尧坐在车里,看着女生立在站台的身影孑然,那双干净而锋利的眼染着十七八岁花季不该有的冷与哀,清澈之中又显得空洞。

乔木又开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人傻了点。自己多把伞给别人也就算了,这宁可自己淋雨,也把伞给别人的,还真不多见。”

陆京尧的视线从应碎身上移到不远处的医院,又缓缓收了回来,没有多说什么。

路口变成了绿灯,车子重新启动,驶离了站台。

手机电话响了,陆京尧低下头看了一眼,接起电话。

“回不来了?”他的声音慵懒而漫不经心。

“行,我知道了。”

“嗯,没必要,挂了。”

没说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陆京尧对着乔木说,“乔叔,前面那个路口停下来吧。”

“怎么了,京尧是要去买什么吗?”

“不是。今晚不去吃饭了。”

“你爸妈还有老爷子他们还等着你呢。”

“我爸妈刚打电话说今天有事不回了。老爷子我下次再回去看。你就在前面靠边停吧。”

车子靠边停了下来。陆京尧打开车门下了车,也没管乔叔喊着,“你不拿把伞吗?”

车门关上了。

陆京尧朝着车站的方向走。他走在雨里面,感受着这场无尽的细雨带来依稀的一点微凉。

应碎坐上了公交车,坐在了最后排。她带上了耳机,手撑着下巴,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外。

两个人正好交错而过。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

这个世界上,能给伞的人不多。

需要伞的人却很多。

“小伙子。”

陆京尧被一个老奶奶叫住了。

他淡淡地望过去。

老人家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黑伞,蹒跚地走近他,“小伙子没带伞啊?”

说着她把一把伞递给他,“刚刚我带生病的孙子从医院回来,有个姑娘把伞给我了,还叫我别还了。我家离得近,想着给姑娘把伞送回来,结果公交站台上人已经走了。”

“要不这伞就给你用吧。”

陆京尧的视线落在老人家手里面的伞,难得没有拒绝,浅浅弯起了唇,“谢谢奶奶。”

“不用谢不用谢。”老人家挥了挥手,佝偻着腰,转身离开了。

陆京尧看着手里的黑伞,指腹在手柄处摩挲了一下,手臂弯起,把伞撑了起来。

他看向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洼,雨伞在水洼处投下零落的黑色阴影。

他一脚踩了上去,成片的阴影被打碎。

9月1日。

“开学了就是高三了,能不能把心都收一收,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没睡醒的样子,昨晚是熬夜玩游戏了还是补作业了?”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范一恒拍了拍桌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底下的学生。

“老范,我们当然是前半夜打游戏后半夜补作业了。”陈逐应和道。

班里面一阵哄笑。

范一恒白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粉笔朝着陈逐扔过去,“就你话多。”

陈逐偏身一躲,粉笔从他耳边飞过去,砸在了他后面的空座位上,又弹到了地上,断成两段,滚到了墙角边。

陆京尧朝着边上的空桌子看了一眼,看好戏一样看了一眼陈逐。

陆京尧原本的的同桌叫许善睐,这学期出国了,这位置也就空了出来。

范一恒还在讲台上来来回回地叮嘱着,陈逐身体后倾,靠在空桌子的桌沿上,和陆京尧说话,“尧哥,你的仙女同桌……”

陆京尧挑了挑眉,缓缓看向陈逐。

“咳,是我的仙女后桌呢?她不会转学了吧?”

陆京尧把暑假作业倒数第二页的选择题填上,“她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想知道自己不会去问?”

“那是你同桌,又不是我同桌。”陈逐贱兮兮地笑着,晃了晃椅子。

陆京尧又瞥了陈逐一眼,表示无语,没搭理他。

范一恒说到了一半,一个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

“行,好嘞,马上来。”

电话挂了以后,他朝着门口走。

班里面又躁动了起来。

“啥事啊,老范怎么走了?”

“你没听说吗,我们班好像转了一个学生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刚刚在办公室看到了,长得超级好看!”

“真的假的,班里走了一个许善睐,又来了一个美女啊!”

“……”

交头接耳的话响在周围,陆京尧倒是没多关注,耐心地填着剩下的题目。至多边上再换一个同桌,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范一恒和应碎一边交代着注意事项一遍往教室走,“到了班级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尽快适应高三的节奏啊。”

“老师看了你的成绩,高二上学期之前成绩都不错,尤其是高一的时候,还考过年级第一,这高二下学期开始成绩降得很厉害啊。不过也没事,还有一年的时间,半个学期的漏洞肯定能补得过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应碎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着范一恒。这一路都被范一恒唠叨过来,耳朵都已经快要起茧子了。

好在前面就是高三一班了,范一恒停下了念叨,带着她往班级里面走。“到了,这就是咱们高三一班。”

范一恒带着应碎走进班级。他站在讲台中间,拍了拍手,“安静一下。”

全班都抬起了头,不过看向的不是范一恒,而是他身边站的这个女生,这个传言很好看的转学生。

还真是好看。

应碎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校裤,不过多了一件校服外套。

她是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眉又细又长,高鼻梁,薄唇,瓜子脸,扎着高马尾,耳朵边上有几缕弯弯的碎发。她的皮肤很白,身形高挑,身材比例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应碎身上透着的气质,透着几分散漫,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并没有如常人一般怯生生的或者有些拘束,反而是自在大方地在班里扫视了一圈。

陈逐“啧”了一声。

这气质,怎么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他朝着斜后桌看了一眼,明白了。不正是和后面那位爷很像吗。

陆京尧淡定地补完了最后一份暑假作业,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站的人,眼皮微动。

是她?

第2章

“靠靠靠,她长得太好看了吧。”

“女神,这绝对是女神。”

“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点像娱乐圈新晋小花啊?”

“我怎么觉得她长得比那个小花还要好看啊,尤其是眼睛。”

“……”

几乎看到应碎的一瞬间,大家都开始讨论起这个新来的转学生。

应碎大致听到了一些关于夸奖她外貌的评论。听了以后,她一点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是不自觉地压了压眉头。

应碎比谁都清楚,美丽的皮囊能够吸引目光,但也能招致诟病。

范一恒示意大家安静,看向应碎,“应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应碎张口简单介绍,“应碎,转学过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后续,应碎看着下面同学们的目光,顿了两秒,好心提醒,“没了。”

范一恒拿起茶杯刚喝了一口水,就听到她清晰吐出的两个字,愣是被呛了一下。

“咳……咳咳,行,那应碎同学就先坐在最后一排吧,如果有视线问题什么的到时候再调。”范一恒指着陆京尧边上的座位。

“行。”

“陆京尧,等会你带着应同学去办公室302取一些教材。”

陆京尧手上转着笔,“好的。”

应碎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同桌,陆京尧,她听岑野说过,七中的成绩榜万年老一兼……比他差一点的颜值第二。

客观看来,后半句有待考量。

陆京尧正靠着椅背,一只手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他的眉眼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型轮廓利落完美。

应碎看了一眼陆京尧,径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在空位上坐下。

范一恒又做出了最后的提醒,“等会就要上课了,大家做好准备,迎接高三,不能再懈怠了啊。”

说完以后,他就走出了班级。

范一恒一离开,就有很多人看向坐在后面的应碎,都对于这个新来的同学充满了好奇。

陈逐有点社交恐怖症,他自来熟地转过头和应碎搭话,“应同学,你的sui是哪个字啊?年岁的岁?”

应碎把书包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进课桌洞,“不是。”

“那是哪个?”

应碎看着陈逐一脸好奇的脸,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了四个字,“石头死了。”

“石头死了?”陈逐皱着眉一脸疑惑。

陆京尧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听到她的话也是意外了一下,心中了然她说的是哪个字。

石卒,碎。

陈逐的同桌是个娃娃脸的女生,叫安铃,转过来身来提醒陈逐,“石卒。”

“石卒?哦——碎。哎,我真是绝顶大聪明。”陈逐咂嘴感叹。

陆京尧扯了扯唇,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陈逐。

陈逐又问,“你为什么转学啊?”

应碎本来表情挺淡的,正擦着自己的桌子,听到他的问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陈逐,上挑的眼尾带着不加掩藏的锋利。

陆京尧看了一眼应碎,也注意到了她眼神中的变化。

陈逐这才想到,应碎临高三还转学多半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想着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补救。

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应碎眼中的犀利就消失了,换成一副闲散的样,开着玩笑,“嘶,这不是,久仰陈帅哥的名号,慕名而来?”

“陈帅哥?你知道我的名字?”陈逐用手指指着自己,表情有点惊讶,眼里面还藏着得意。

“知道一部分,你要是想让我知道全部也行。”应碎偏着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桌子,书本摊开,正好在扉页,他一个大大的陈字像是恨不得要撑满整整一面。

四个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陈”字上。

安铃抿着嘴笑,陆京尧则是毫不客气地笑出了气声。

陈逐的脸上透着一股被应碎戏弄的怨念,这才知道她刚刚就是在开玩笑的,拖着声音不情不愿地做自我介绍,“逐,追逐的逐,陈逐。”

安铃也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安铃,铃声的铃,是英语课代表,之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两个人看向陆京尧,等着他给应碎做自我介绍。

陆京尧看了一眼前面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人,没和他们一样,反而是直接和应碎说,“还有十分钟上课,我带你去拿教材。”

应碎点了点头,“行。”

两个人站了起来,应碎跟在陆京尧的身后往教室外面走。

陈逐对着安铃说,“哎,你觉不觉得咱尧哥对这个新同桌要比对许善睐更主动啊,刚看了人家好几眼。尧哥和许善睐做了半学期同桌都没主动和她说过几句话。”

安铃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还真是,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气场更合?”

她捧着脸又星星眼,“而且我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竟然好搭,一个帅气高冷一个美丽惊艳。”

陈逐无语,“什么都嗑只会让你——”

安铃接话,“快乐。”

陈逐在桌子上趴下,“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他又戳了戳安铃的手臂,“那什么,好同桌,我英语还有一份练习卷没写,借我抄抄……”

“想得美。”

应碎跟在陆京尧的后面走,双手插在兜里,两个人之间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陆京尧放慢了脚步,偏过头看向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应碎,“新同桌,我很恐怖吗?”

陆京尧很高,估计有一米八八,一米六八的应碎不得不抬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她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恐怖。”

“那你有必要和我隔着这么远吗?”陆京尧挑眉问。

应碎眨了眨眼,看着周围来往的学生都在悄悄瞥向他们,敛下眼皮,走了两步走到他身边,“腿短,不行吗?”

两个人路过五班,应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哨声。她偏过头,就看到岑野拿着水杯吊儿郎当地倚靠在后门朝着应碎吹口哨,眼底玩味地看着她和陆京尧。

陆京尧也顺着应碎的视线看过去。

是岑野。

七中两大知名人物。

一个是一班的陆京尧,气质矜贵却又给人一些雅痞的感觉,浑身透着懒散和漫不经心,好像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平时不怎么学习,有时候还会上课迟到,但总能稳居年级第一。

另外一个是不务正业,打架逃课样样干的七中刺头,岑野。

当然,出名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两个人都有着很高的颜值。

应碎也就看了一眼岑野,便收回了视线,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岑野也没去和应碎搭话,站直了身去接水去了。就好像刚刚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而已。

陆京尧睨了一眼应碎,总觉得她身上藏着些让人捉摸不清的东西。

很特别。

也让人好奇得……有些心痒。

陆京尧带着应碎进了办公室302。零零散散的教材和练习成摞摆放在桌上,有的多,有的少。

陆京尧凭着记忆把书找齐了,抱在手里,示意应碎填一下表格,“桌上那张表格填一下。”

应碎弯下腰拿起笔填写了一些基本信息。

窗外的阳光倾泄进室内,照在了应碎的脸上。她填写表格时候的模样很认真,眼皮垂着,长长的睫毛在光下忽闪忽闪,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

陆京尧看着应碎,竟然莫名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点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眨了一下眼,淡定地收回了视线,看向别处。

疯了吧陆京尧。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肤浅了。

应碎填完以后,直起了身,问他,“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

“?”

“最后一栏,写我的名字。”

应碎看向最后一栏,是备注栏。

“哦。”

她又弯下腰,刚打算落笔,顿住了,转过头去看他。

“哪几个字?”

“陆京尧。”

“陆地的陆,京城的京。”

“尧是——浇水没水的尧。”

浇水没水?

“……您真幽默。”

应碎知道他是在对应她说的“石头死了”,眼皮跳了一下,这冷幽默真是来得挺突然的。

她写下了陆京尧的名字。

陆京尧看了一眼她的字,和她本人一样,字体清秀却透着一股力,含蓄却暗藏锋芒的那种。

应碎写完以后,把笔放下,伸过手要去接陆京尧手里的书。

陆京尧自然地躲开了,朝着门口走,“劳您夸奖,书我帮你拿了。”

应碎跟在他身后,“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口头答谢最没诚意。”

“那怎么谢?”

陆京尧笑了笑,没说话。

陆京尧和应碎回到了教室。

前排的陈逐正叼着黑笔在补最后一张卷子,转头就看到陆京尧把应碎的书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陈逐张开嘴,笔掉了下来,在他校服上划出了一道弯。

“尧哥,你今天吃错药了?”

陆京尧竟然在帮人搬东西?

陆京尧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陈逐,顺着他的话回答,“嗯,多吃了一粒。”

陈逐身子后仰,笑嘻嘻回答,“这颗药是不是叫助人为乐?要不你帮我把试卷也填了?”

“我看你也多吃了一颗,叫白日做梦。”

“……”

终归是开学第一天,学校老师上的弦还没那么紧,至少最后一节课没有拖课,是准时放学的。

应碎收拾了书包,正打算走人回家。

陈逐回头,热情地和应碎道别,“应姐明天见喔!”

陈逐觉得叫应碎应姐最合适不过,因为她和陆京尧都有一点,嗯……大佬气质。

安铃也在收拾书包,和应碎挥了挥手,“拜拜应碎!”

至于陆京尧,淡淡地看了应碎一眼,似乎是心情好,也跟着回了一声,“明天见,同桌。”

说实话,他们这样应碎还挺不习惯的,竟然有人放学会和她道别。毕竟她在原来的学校,其他人都对她避而远之……

她点了点头,“明天见。”

走出教室,她停下脚步,又下意识地朝着窗内看了一眼。三个人还在说着什么,陈逐对着陆京尧做了一个投篮的姿势,陆京尧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淡笑。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应碎,和她的视线隔着窗户对上,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去。

应碎回过头,朝前走,心里面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

是不是如奶奶所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逐拿着个篮球放在指尖转,和陆京尧走在一起,打算去学校附近的篮球公园打球。在学校露天球场打容易被老师逮着,陆京尧不怕,陈逐可是怕老范唠叨。

从学校门口到篮球公园有一条近道,要穿过一条小路。

陈逐和陆京尧走在小路上。

陈逐突然拱了一下陆京尧的手臂,“哎,那个像不像应姐啊?”

陆京尧看过去。

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女生坐在石头上,晃着腿,男生靠在一棵树干上,两人都穿着七中的校服,手上的动作像是在抽烟,隐约可见星火。

应碎的头发披了下来,手上抽烟的动作还挺熟练。

至于另外一个人,陆京尧知道,是白天对着应碎吹口哨的岑野。

所以这两个人认识?看样子还挺熟的?

陆京尧不动声色地回答,“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不信我们走近点看?”陈逐拉着陆京尧就要过去。

“你觉得应碎才来一天,除了我们几个还能认识其他男生?而且她今天不是扎着头发吗。”陆京尧拉着陈逐拐了一个弯,“你近视度数是不是又加深了?”

陈逐想了想,“还真有可能,我打了一个暑假的游戏。”

“嗯,这就对了。我视力好,信我。”陆京尧又催促道,“快走了,去晚了又没有场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这下陈逐急了,走在了前面。

陆京尧转过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应碎和岑野。岑野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到应碎好像偏过头笑了。

两个人视线对上。

应碎放在嘴边拿着烟的手缓缓放下。

陆京尧眼睛微眯了一下,回过头,离开。

第3章

岑野也看到了陆京尧,“哟,这不是那个帮你搬书的新同桌吗?”

应碎“嗯”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装得颇为忧愁的样子,“真糟糕,这第一天就被新同桌看到我干坏事啊。”

岑野鄙夷地看了应碎一眼,她心里要是真这么想,岑野都能倒立洗头。

“怎么了,怕被人家看到?”

应碎白了岑野一眼,“怕个屁。”

哼,果然。

岑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怎么样,这七中第二帅还不错吧?”

“你确定是第二帅吗?”

“不然呢?有我帅?”

“岑野你镜子照少了吧?还是说你的自信和年纪成正比啊?”应碎拧着眉眼好笑地问他。

岑野横眼看向应碎,“滚蛋。有你这么帮外人说话的吗?”

“实话实说而已,别恼羞成怒了。”应碎吸了一口烟,吐了一个圈出来。

“来七中有什么打算吗?好好学习考大学?”

应碎眼皮半阂,似乎真的有认真想了想才回答,“不知道,没想好,再说吧。”

她又抬眼问,“你呢?”

“我?”

岑野嗤笑了一声,“我你还不清楚?”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应碎和岑野能够成为朋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太像了。

一样有着浑浑噩噩的人生,一样在漆黑混沌中摸爬滚打看不到光,一样对这个糟糕的世界失望透顶。

应碎比岑野好一点的是,她12岁以后,有奶奶一直陪着她。所以她初中之后才肯读书,顽劣的性子也有所收敛。

她以为她努力了就能改变自己的境遇,直到高二下学期,一场毫无根据的谣言,又将她推至风口浪尖,成为人人敬而远之的怪物。

再之后,奶奶也离开了她。

逆境再度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噬。

原来深渊万丈,所谓光明遥不可及。索性不反抗,谁爱挣扎谁挣扎。

岑野比她还惨一点。

从小孤儿院长大,被一对夫妻收养,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干脆也不管他了,给了他一个住处,每个月再给千把块钱。

岑野小时候总是被欺负,直到后来,他有一次发了狠把比自己大四岁的小混子打得头破血流,西街的那帮混混才开始服他。

岑野这才知道,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有时候暴力可以避免问题。

“晚上还去拳击馆吗?”岑野问。

“去的。”

“书眠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也说不清楚,估计……”应碎顿了顿,“难治。”

应碎到教室的时候,离早读开始还有十分钟。

昨天晚上顾周起跟脑子抽了一样,在拳击馆硬是和她练到了九点半,下手也是够狠的,有几下应碎都没能躲过去,结结实实得挨着了。

应碎回到家已经是十点了,洗漱加作业,拖到了十二点多才睡。

现在应碎困得不行,冷着的脸像是谁欠了她十万百万一样。陈逐正好交完作业回来,看到应碎一脸倦意,问道,“应姐昨天晚上去抢银行了?”

“是啊,我离世界首富不远了。”应碎声音里面都是倦怠。

陈逐竖了一个大拇指,“牛逼,苟富贵勿相忘。”

应碎比了个ok的手势,把包里的作业拿出来,拿出黑色水笔在封面上打算写下自己的名字。

但封面是滑的,水笔不太好写上去。应碎打算用力写几遍,将就一下。

一双指节修长、青筋凸起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

哦,这手里还有一只记号笔。

“用这个写。”耳边响起了她这个新同桌干净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应碎的困劲太大了,意识还有点不清晰,带着疑惑转过头看向一边的陆京尧。

陆京尧头微偏,也回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听不懂人话?

应碎反应了两秒,才知道他的意思,回答道,“谢谢。”

说着,应碎拿起他的记号笔,用细的那头草草写上她的名字,写得有些潦草,像是带着什么情绪一样。

陈逐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尤其觉得陆京尧不对劲,这人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应碎写完以后,把笔还给陆京尧,嘴巴像是不带把似的夸了他一句,“你手挺好看的。”

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怎么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

啧,睡觉晚害人啊。

罢了,多夸奖别人是好事。

陆京尧对于应碎突然来的这么一句夸奖表现得还算淡定,欣然接受的同时还回了一句,“嗯,你的也不错。”

陈逐想的是:这就是互捧的高端局对话吗?

他脑子跳脱,突然又想到什么,说道,“应姐,昨天我和尧哥去打球,在篮球公园附近看到一个人长得还挺像你的,不过尧哥说我看错了。我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那个人像你。”

应碎这才想到昨天放学以后见到陆京尧的事。他竟然替自己瞒着了?

“你看错了,昨天放学以后我直接回家了。另外,回去了可不兴想姐啊。”

“……”陈逐无语,“应姐,我们才认识第二天,别这么油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应碎抿着坏笑,点了点头,“行,勉为其难答应你。”

陈逐回过头,补他的作业。

应碎觉得边上有一道视线正看着自己,偏过头去,正正好好撞进了陆京尧带有考究的视线。他的眉骨高,所以显得眸眼很深邃,但又不是外国人那种眼窝子特别深的,而是恰好在应碎审美点上的程度。

还挺养眼的。

应碎收起笑容,轻佻且不见几分诚意地说,“谢了,同桌。”

“又是口头答谢?”

“那不然以身相许?”应碎挑眉反问。

“那倒不用,没钱娶老婆。”

“巧了,我也没钱办嫁妆。所以陆同学还是接受我的口头答谢比较好。”

两个人说话期间,语文老师走进来了,毫无营养的话题也就此终止。

语文老师叫蓝沁,是一个背书狂魔。不过不是她背,而是让学生背,而且是要一字不落的那种。用她的话来说,平时做到一字不落,考场才能做到七七八八。诗歌课文要背、修辞要背、范文要背、错题也要背。

班里的同学给她背后取了一个外号,“蓝沁口服页”。

她把今天早读要背的几篇古文写在了黑板上。

“早读最后十分钟抽背啊,大家可以开始背诵了。”

应碎看着黑板上的几个长篇目,没忍住吐槽了一句,“靠,这么多。”

陈逐往后靠了靠,“应姐你以后习惯就好了,咱们七中蓝沁口服页的大名可不是盖的。”

应碎又看向一边的陆京尧,拿着本作文书在看,也不像在认真研读,倒是像在打发时间。她凑到前面问陈逐,“他不用背吗?”

“陆京尧这个死变态,记忆力好,这些他已经背过了。”陈逐愤愤地说,声音也不自觉提了两度。

蓝沁的视线扫过来,“窃窃私语能让你背出书来吗,陈逐?”

陈逐秒怂,“老师我错了!”

蓝沁也没多说什么,“行了,大家开始背书吧。”

背书的声音响了起来,陆京尧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人就在这,有什么直接问就行,没必要绕陈逐这一圈子,还让我多遭一嘴骂。”

应碎正在转笔,听他这么一说,手上顿了顿,笔滚落在桌上。这话说得像是她让他遭骂了似的。

陆京尧眼尾扫到即将从桌上掉落的笔,及时伸出手,在笔掉下去的一瞬间接住了,放在了她的桌上。

应碎看着桌上横着的笔,眨了眨眼。

“噢,知道了。”

早读课时间长,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背书声,应碎真的是困得不行了。

上下眼皮已经打了几次架了,她撑不住,把书立在桌上,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陆京尧翻过一页作文书,瞥了一眼趴着的应碎。她只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马尾辫用了一根黑色的发圈简单地扎着。

他收回了视线。

蓝沁在往他们这边走了。

前面的陈逐用手肘暗暗撞了一下桌子,应碎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京尧注意到了蓝沁在走过来,但也没做什么动作去提醒应碎,依旧悠闲地翻着书。

蓝沁走到了应碎边上,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全班都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热闹,毕竟被蓝沁逮到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应碎睡得正香,被这么一敲桌子,有点不耐烦地皱着眉抬起头,眼里面还弥散着刚睡醒的困意。

“应同学睡得挺香啊?”

应碎抬起眼,对上蓝沁质问的眼神,反应了一瞬,语气弱弱地开口,“老师,我昨天胃痛了一晚上,今天实在是太困了。我现在感觉胃里面好像又不太舒服了,可以去趟医务室吗?”

蓝沁的眼里划过一丝怀疑,毕竟教了这么多年学生,装病逃课的不在少数。奈何应碎装得实在是太像了,微蹙着的眉,泛着点血丝的眼,加上本来就睡得晚,脸色偏白。

“行,那你去吧。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回家。”

“谢谢老师。”应碎站了起来,还不忘用手捂着肚子,往教室外面走。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蓝沁叫住她的声音,“等一下。”

应碎停住了脚步,眼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让你同桌陪你去吧。”蓝沁对着应碎说完又看向陆京尧,“陆京尧,反正你都背完了,你陪着你同桌去趟医务室吧。”

陆京尧合上作文书,还挺乐意,“行啊。”

说着,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应碎边上,“走吧,送你去医务室。”

没有人注意到,坐在最前排回着头的苏莱看着两个人走出教室,手里的笔暗暗用力攥紧。

两个人走过了一间又一间高三教室,接着转了一个弯,进了楼梯口。

应碎见没人了,索性也不装了。“陆同学,你直接告诉我医务室在哪里就行了,就不劳你跟着走一趟了。”

陆京尧看破不说破,“没事,不麻烦,你胃痛这么严重,还是有个人陪着比较好,不然在路上出了事也是我的责任。”

能出个屁事啊。

她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补觉。

“陆同学——”

陆京尧打断她,“叫我陆京尧。”

“哦,陆京尧……”等等,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妈的,竟然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昨天我抽烟你也看到了,虽然很感谢你没有告诉别人,但还是要提醒你,你是年级第一,好学生和坏学生不应该走得太近,你没事最好离我远点。”应碎双手插在兜里,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她现在只想摆脱这家伙找个地方睡觉。

第4章

“成绩好就一定是好学生?抽烟的就一定是坏学生?”陆京尧视线扫向应碎,吊着声音反问。

被陆京尧这么一问,应碎怔了怔,脚下动作也顿了半分。

世俗对于好坏学生的定义多半如此,成绩高低、行为合矩与否,仿佛就能给一个人定了性。这似乎成了一条默认的事实,应碎不想陆京尧会这样问。

“多数人都这么想。”

“但多数人想的,不一定是正确的。”

应碎何尝不清楚。但她只是沉默了一会,从嗓间发出了一声淡笑,没再多说什么,毕竟争辩来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二楼楼梯口,应碎在最高一阶定住了脚步。

“陆京尧。”

“嗯?”

应碎转过身,面对陆京尧,朝着他走近了一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倏尔被拉近,应碎抬着头看向陆京尧,清澈透亮的黑色瞳眸藏不住的捉弄意味。

“我记得再拐个口有监控吧?”

陆京尧对于应碎突然的靠近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慢慢地敛下眼,对上应碎的视线,嗓音低沉,“所以呢?”

“嘶,听说咱们教导主任前几天查监控抓到了一对早恋学生啊?我这体弱多病的,说不好在监控下面就往陆同学身上一倒。这产生了什么误会……年级第一要是被抓到了,对你名声不好吧?”应碎微眯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威胁陆京尧。

陆京尧知道应碎的意思,想让他走。毕竟她也不是真需要去医务室,至于她要去哪里,他一走,谁也管不了她。

陆京尧玩心也起来了,她想让他离开,那他偏不。

“应同学是想和我早恋?”他微微低下头,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用暧昧不清的语气开口。

应碎没想到陆京尧会有这步动作。他身上有股很淡的清冽气味,随着他的靠近,一下子钻进应碎的鼻腔中。

她的眼神微凝。

陆京尧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难搞很多。

“你这是,”陆京尧话还没有说完,抬眼瞥到了上一层的拐角口有一个黑影。

两人离背后的安全门近,陆京尧一把把应碎拉到安全门后面。

“你——”应碎话音刚出来,就被陆京尧那双干燥的大手捂住了嘴。

她被陆京尧抵在门背后的墙上,两个人此刻的距离近得不行,只留下微薄空隙。应碎周身环绕着陆京尧身上的气息。安全距离被人突然打破,这让她感到些许……被侵略的感觉。

陆京尧注意到应碎神色中表现出的警惕意味,凑在应碎耳边,用气声解释,“曹立。”

曹立就是应碎说的那个抓早恋的教导主任。应碎昨天听陈逐介绍了,这位教导主任对早恋这块抓得紧,哪怕只是被他怀疑了,都少不了几轮的盘问,很烦人。用他的话来说,成绩不好的学生,有一大半是早恋给恋出来的。

就之前陈逐和安铃凑在一块看一本漫画,被曹立从窗外走过看到两个人凑得近,还笑得开心,就叫范一恒多留心。好在范一恒没多想,就私下提醒陈逐注意点距离。

不被他看到确实是最省心的办法。

应碎闭上了嘴,但少不了狠狠瞪了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陆京尧。

曹立在楼梯间打了一个电话,隐约能够听到他是在提醒一个家长要注意自家孩子和一个男生走的近的情况。

这倒是更加印证了陆京尧拉着她藏起来的举动是对的,毕竟刚刚他们的距离,实在微妙。

陆京尧看着应碎那双明眸中藏掖着的怒气,把捂着她嘴的手放下,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坏笑。

空间狭小,两个人之间挨得又很近,似乎能够感受到对方似有若无的呼吸。由于身高问题,应对的视线正好对着的是陆京尧的胸口,可以看到他随呼吸的清浅起伏。

这挺正常的,是个人都要呼吸。

只不过这距离不太正常,她总不能一直盯着看吧。

应碎偏过了头。

这不偏不要紧,一偏——妈的,这他妈角落里怎么还有只半枚硬币大的蜘蛛啊。

应碎看到蜘蛛的那一刻头皮就发麻了,浑身都虚了一下。

她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件事,一个是虫子,另外一个是针头。

应碎抿紧了唇回过头,在心里祈求这教导主任的电话能够短一点。

陆京尧余光一直在观察应碎的动作,也没放过她眼底的不悦之色。他望向角落,一只蜘蛛正在织网,从门栓缝里透过的亮光照在蜘蛛网上,八卦状的蛛网形状清晰。

陆京尧深深地看了一眼应碎,鼻腔发出了很浅的气音。

“行,好嘞,放心吧,现在的学生有点心思都很正常,家长多留心观察,早点掐断根就没什么问题。那挂了,嗯嗯再见。”

曹立这个电话打了三分钟,应碎和陆京尧就在安全门背后等了三分钟。

等到电话打完,听到他脚步声远去,陆京尧和应碎才从安全门背后出来。

“怕虫啊?”陆京尧欠欠地问。

“……滚蛋。”应碎听出了陆京尧话话里的揶揄,冷了他一眼。

陆京尧毫不在意地扬了扬眉,“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不去?”陆京尧嗓音很淡,说话也不说清楚,但上扬的尾音却是像有一把钩子,钩着人难以不答应。

应碎半信半疑地答应,“行啊,去就去。”

七中西北角有一片竹林,依着一片池塘和亭子。这是学校用作表面建设的,平时学生都忙着学习,根本没什么人来。

应碎躺在长长的石椅上,一条腿曲着,姿态随意,她的左手垫在后脑勺下面,舒适地闭着眼。

“这地儿不错,你怎么知道我想找地方补觉?”应碎懒洋洋地开口。

隔着一条小路,陆京尧坐在斜对面的石椅上,“猜的。”

阳光透过密林投下零落光点,竹叶随风浮动,光影时明时昧,照在应碎的脸上,将她的发丝也染了金。

陆京尧盯着应碎看了一会,莫名觉得应碎和光十分适配,脑子里不知怎么地突然浮现了一句陈逐之前为了追人读过的情话,“你是神明镀了金光,此后我心神向往。”

但应碎似乎并不太喜欢光。

应碎微睁双眸,觉得拂在脸上的光影有些晃眼。她伸出右手,手心朝上,挡在自己的眼前,这才开口,“你一开始就猜到我在装病?”

“嗯。”

“哦。”应碎停顿了一下,好像很认真地给自己复盘了一下,语气里面颇为遗憾,“看样子我的演技还不成熟。”

陆京尧哼笑,算是默认了应碎的话。

应碎搭在眼皮上的右手外套袖口因为她的动作往上扯了一段,露出了白皙的手腕,手腕处有两根黑色的发绳,和应碎头上的发绳一样。

陆京尧注意到了,问她,“你手上为什么要戴两根发绳?”

应碎没什么动作,只是弯着唇笑了笑,声音松散,半开玩笑似的说,“我运气不好,发绳容易断,套两根在手上更保险。”

陆京尧听着应碎的话,眼神微动,盯着她手上的发绳看了一会,没再多问。

“你睡一会,等会早读下课铃响了我叫你。”

“你不走吗?”应碎抬起右手,偏过头看向陆京尧。

陆京尧修长的腿敞着,双手环胸,靠在石椅椅背上,语气有点拽,“这地我带你来的,我不能呆在这?”

“行吧,”应碎转回头,动了动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

过了几秒,陆京尧听到一道声音。

“谢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第5章

开学的第一周过得格外漫长,时间像是粘稠的麦芽糖,一小块竟然能被拉得无限长。

终于熬到周五放学了。

傍晚,火烧云在天边肆意张扬地燃着耀眼的光,落日融金,漫天通红。

应碎将一把缠着几圈红线的钥匙插进铁门门孔了,手一旋,打开了门。正对着她的是客厅老旧的窗,大大方方敞开着,像是迎接余晖作客家中。

家具摆放如初,映着淡淡的暮色。应碎站在门口,手垂在身侧,凝着安安静静、落针有声的家。

或许,也称不得家。

她跨过门槛,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弯下腰拿起拖鞋正想换。视线瞥到旁边那双有好多补洞的布拖鞋,动作顿住了。奶奶去世以后,她一直没收走她的旧物。

应碎的拖鞋是新的黑色塑料拖,她奶奶生前看到拖鞋有点旧了就会给她换,而自己就着双破的布拖鞋,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

应碎和她说过几次她那双拖鞋该换了,许阿卿当时是这么说的,“年纪大了,恋旧,旧拖鞋穿得舒服。”

时间抹去了许阿卿生命的痕迹,却没有抹去过她存在于应碎脑海里的记忆。那些记忆如浪潮翻滚,在这五十多天中,在深夜里,在她孤身坐在家中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淌过她的脑海。

她拿起了自己的拖鞋,如往常一样换上。站起身走到客厅,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躺。

应碎记得,她母亲应晚把她送来这里的第一天,那个傍晚,也是这样的红烧云。难怪今天这么想她奶奶。

那天傍晚,红光映衬老人慈善的眉目,许阿卿弯着腰,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地问她,“你想不想吃冰棍啊,奶奶去给你买。”

不过六年。

物是人非。

只有四季轮回的夏天,和夏天的火烧云,以及西街103号,空荡荡的房子,还在。

应碎头往后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叹出,苦笑。

她当时怎么回许阿卿的来着。

哦,她冷淡又不屑地说了一句——“冰棍有什么好吃的?”

电话突然响了。

应碎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手指一划,接听,声音还有点闷闷的,“什么事啊?”

“出来吃烧烤,沙哥烧烤店。”岑野也没什么寒暄,直截了当地说。

“行,十分钟。”应碎的回答也干脆。

应碎把校服脱了,换了一件短袖和中裤,拿起茶几上的驱蚊水往左右脚腕上各自喷了一下,重新换上鞋下楼了。

沙哥烧烤店就在西街,走过去没几步路。老板是个实诚人,料材新鲜干净,也比较卫生,是应碎和岑野常去的地方。

应碎快走到沙哥烧烤店的时候,远远就见到门口岑野坐的那桌烧烤桌上还有一个人,还挺眼熟。

那不是陆京尧嘛。

他和岑野什么时候熟了?

陆京尧抬起头,就看到应碎站在几米开外,她换了一身黑色T恤,和自己的裤子,穿着简单,但也藏不住她的气质,不过倒是和平时在学校穿着校服外套的样子挺不同的。

此时应碎双手抱胸,姿态散漫,面上悠悠的神色仿佛在说:你怎么在这?

陆京尧淡定地拿起桌上的一根牛肉串,一边看着她一边横着咬下一块肉,细细咀嚼着。

应碎走到他们这桌,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岑野的边上,位置正对着陆京尧。

“这么慢啊。”岑野看了一眼坐下来的应碎,显然本来就没信应碎说的十分钟,“还要加什么菜自己去加。”

“先吃了再说。”应碎也没客气,两个人显然是熟悉了这套搭饭模式。她拿起了一串玉米粒,“你们俩什么时候熟的啊?”

“两个小时之前。”陆京尧回答着,视线却落在应碎刚刚伸出来拿串的手臂。她的手臂细长匀称,她伸直用力的时候还能看得出来有些肌肉线条感。但奇怪的是,她的手臂上有几块大大小小的淤青。

岑野解释,“今天球场上,我和你同桌临时组了个队,打爆了几个口气又臭又狂的傻逼。”

岑野和陆京尧之前虽然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也仅限于知道而已。并没有说过话。

陆京尧平时懒得交际,尤其还不是一个班的,岑野则是对陆京尧有些看不顺眼,主要是因为他们老师教训他的时候,总喜欢拿同年级一班的陆京尧做正面例子,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今天场上人多,岑野被老师叫住来得晚了,到场上已经没场了,正巧看到陆京尧他们,想到这人是应碎同桌,两个人之间也算是有点联系,他就去问了一嘴能不能加个人。

打了没几分钟,就有一群人想来抢场地。

球场上嘛,拿球技说话。

岑野、陆京尧和另外一个七中的组了队,和他们打了3v3。

结果自然不用说。

男生的友谊来得快,一场球下来岑野也是看陆京尧顺眼了。打完球以后,他给陆京尧扔了一瓶水,“去不去吃烧烤?我请客。”

陆京尧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口,答应了,“行啊。”

于是就有了应碎看到的这一幕。

“你们男生的友谊来得可真够快的。”

“那不然呢。”岑野又问,“喝不喝啤酒?”

“喝啊。”应碎抬了抬下巴,问陆京尧,“你能喝吗?成年了没?”

应碎问的问题惹得陆京尧笑了一声,却还是一个一个回答她,“能喝。晚一年读书,成年了。”

“你呢,成年了没?”陆京尧反问。

“成了。”应碎回答。

岑野嗤笑了一声,看向陆京尧,“别说现在成年了。她十六岁生日,问我要了一个生日礼物。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陆京尧还挺好奇。

岑野睨了应碎一眼,“一箱啤酒。”

“偷偷躲在房间里,喝了整整半箱,吓得她奶奶以为她喝死了。”

岑野当时听到应碎的话,也是服气,谁生日礼物想要一箱啤酒啊,不过她让他买一箱啤酒,他真给她买了。后来他也被她好脾气的奶奶生生骂了一顿。

应碎无语地白了岑野一眼,“谁说是偷偷喝的,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再说了,陈年旧事,能不能别提了。我在这新同桌面前还要留点形象呢。”

陆京尧勾着唇,“原来我同桌这么猛啊?十六岁就开始酗酒了。”

“酗酒个鬼。就那么一次,我可不是这种人啊。”

应碎眼睛又扫向岑野,“曝光我的丑事,记得拿最贵的啤酒赔偿啊。”

“行——”岑野拖着调子,用腿勾着移开凳子,站起了身,去店里面拿啤酒去了。

应碎微微起身想要伸手去够陆京尧面前的肉串,陆京尧注意到她的动作,先她一步拿了一串递给她。

“谢了。”

“不用谢。”

“你的手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应碎摊开手掌,手指尖上有点油,“哦,沾了点油。”

说着,她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上的油。

“不是,我说,你手臂怎么回事?”

应碎把团成一团的纸随手往桌上一扔,并不在意他的问题,顺口回答,“被打的。”

陆京尧眉头皱了起来,声音也紧了几分,“被打的?”

应碎听出陆京尧语气里面的变化,吃串的动作停下来,抬起了眼,对上陆京尧的视线。

下一秒,从嗓间发出清浅的笑声,弯着那双精致的桃花眼,“逗你呢,我练拳击的。”

他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淤青,想到昨天陈逐问的应碎为什么她大热天的总是穿着一件校服外套。

她说的是她这人体寒怕冷。

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这样。

第6章

“所以你在学校才一直穿着校服外套?”陆京尧也抽了一张纸。

“嗯啊。”应碎嘴里嚼着肉,回答地含糊,显然并没有想再多说什么细节。

岑野拿着三瓶啤酒从里面走出来,都放在应碎这边。

应碎抓起一瓶,熟练地把瓶口抵在桌边,用一股巧劲,眉头不带皱一下,握着瓶身往下一扣,瓶口就开了。

她把这瓶递给了陆京尧,接着又开了一瓶放在岑野边上,最后才开了自己的。

陆京尧拿过啤酒瓶往杯子里面倒,“同桌动作挺熟练啊。”

“开瓶盖解压。”应碎手肘撑着桌,“陆京尧,你平时喝啤酒吗,少喝点啊,别上头了。”

陆京尧拿着杯子举过去,“不怎么喝,但问题不大。”

岑野和应碎拿着杯子递过去,三个人碰了一个杯。

店老板端着一个铁盘子把新烤好的串拿过来,放在他们桌上。老板是个胖子,今天四十多岁了,大家都叫他沙哥,在西街做烧烤已经要十年了。

沙哥显然和岑野、应碎很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今天带了朋友来啊。”

“是啊沙哥,这是应碎的同桌,陆京尧。”岑野介绍。

“小伙子长得真帅。”沙哥上下扫了陆京尧几眼,笑呵呵地看着他。

陆京尧显然是听多了这种夸奖,已经免疫了,礼貌地点了点头,“您也很帅。”

沙哥这下子笑得更开心了,脸上笑出了几道褶子,“嘿嘿还行还行。我等会给你们送一道油爆茄子啊,等着。”

油爆茄子很快就上了。

岑野夹了一口,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味道不错啊,不过没有奶奶烧的好吃,我记得——”

岑野和应碎混熟以后,经常去她家蹭许阿卿的饭。有时候应碎都忍不住吐槽一句,岑野都快成奶奶的半个孙子了。不过现在再提许阿卿,似乎对应碎来说有些许残忍。

岑野的话就这么突然停住,一向狂妄桀骜的人也有些讪讪地看向了应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一下。

应碎本来要夹茄子的手也在听到岑野的话以后顿住了,也仅仅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夹起了茄子,放嘴边吹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吃进去。

陆京尧能通过岑野的表情猜到个大概,和岑野一样看着应碎。

应碎见两人都看着自己,皱着眉,一脸疑惑地问,“看我干嘛啊?吃啊。”

烧烤摊的生意很好,男男女女的笑声、说话声交叠混杂在一起,哪怕是最近的一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耳畔喧闹。

独独他们一桌,此时异常安静。

应碎又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东西,把筷子放下,站了起来,“我再去加点东西。”

说完就朝着店里走。

陆京尧看着她走远了,才开口问,“她奶奶是不是……”

岑野的表情也不是特别好,知道陆京尧话里的意思,“嗯,奶奶去世了,就是七月中旬的事情。别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都是把事情藏在了心里。”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岑野也非常难过,毕竟这个世界上对他好的人也不多。他养父认识一位院长,那段时间也是岑野也是第一次去求他养父,希望能找一个好的医生给许阿卿看病。

但生老病死,有时候并非是人决定的。他也清楚,他再难过,也比不上应碎的千分之一。

七月中旬。

陆京尧掀下眼皮,算了算日子。他记得雨天那次见到应碎,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还正好是在医院门口的站台。

难怪当时仅仅看一眼,就能感觉那时候的她浑身上下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悲哀当中。也难怪,她会把自己的伞给一位素昧相识的老人。

人有一种能力,名为共情。

陆京尧继续问,“那她转学又是为什么?高三这种时候还转学,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岑野听到陆京尧的问题,有些戒备地看了陆京尧一眼,“问那么多干嘛?你是她同桌,她要是足够信任你,自然会告诉你。”

陆京尧笑了笑,见没套出话,“你还挺讲义气。”

“那不然。”岑野哼了一声,他又眯着眼打量陆京尧,“你不会是看上应碎了吧?”

陆京尧没有直接否认,而是反问岑野,“要是看上了会怎么样?”

岑野嗤笑了一声,“那就有得追了。她这人,可没那么容易接近。”

“你追过?”陆京尧喝了一口啤酒,不动声色地问。

“怎么可能?我们俩都是当兄弟处的。”岑野左手撑在桌边,右手拿着筷子夹了一块油闷茄子,和他解释,“我就是见过不少追她的人,也有好看的,也有成绩好的,就是没有一个成功的。”

他又抬眼问,“你不会真想追她吧?”

陆京尧淡定地摇了摇头,否定时连眼梢都不曾动过一下,“没有啊。”

“最好这样。”岑野对陆京尧的话将信将疑。

两人见应碎走回来了,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刚刚的对话。

应碎拉着椅子重新坐下,显然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你们行不行,两个大老爷们吃得这么慢?”

岑野回她,“这不是等你吗?难不成留点渣给你吃。”

说着话,他视线突然定住。

应碎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朝着那边看去。

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她的脖子里还挂着一台相机,一边走一边低着头看着相机。

应碎勾着坏笑回头,还不忘对着岑野吹声口哨再调侃,“看谁呢,眼睛都看直了?”

岑野压着眼,眼皮耷拉,锋利的眉眼藏着不耐,白了应碎一眼,“滚蛋,那老子新调的同桌,就是一个连作业都不肯借我抄的人。”

应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还是我同桌好,还能借我抄抄作业,对吧,陆京尧?”

陆京尧“嗯”了一声,“不过这么看来,我对我同桌太好了。下次抄作业要收利息了。”

“嘁,小气不小气。”应碎鄙夷。

她说完又看向那个女生,她似乎是在拍日落,白裙子随着风微微吹起,将歇的暮光照着她身上,柔和了她周身的线条。她似乎与这人间烟火气有些格格不入,但着实抓人眼球,难怪岑野一眼就注意到。

还挺仙的。

只不过应碎又注意到了几个人。离着那个女生几米远的地方,有三个二流子模样的人。

她记得,以前岑野和他们打过架。

为首穿红色花衬衫,染着黄头发的叫什么来了,哦,常途。另外两个……不记得名字了。

应碎用手背拍了一下岑野的手臂,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喂,那个常途还有另外两个人是不是在跟着你同桌啊。”

岑野眉头也不自觉锁了起来,但还嘴硬,“是又怎么样,关老子屁事。”

只是刚吃了一口肉,就有些烦躁地扔下,对着老板喊,“老板,这边结账。”

他快速地结完账,对着应碎和陆京尧说,“你们吃吧,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看着岑野急匆匆离开,应碎轻笑了一声,调侃他,“没出息的。”

应碎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看向陆京尧,“我也先走了。”

“去干嘛?”

应碎站了起来,同时吐出两个字,“打架。”

陆京尧不住在西街,不知道这些人,但应碎和岑野一直在这边混,很清楚,今天十有八九是要干一架了。

谁知道陆京尧也站了起来,“走吧,一起。他们不是有三个人吗?人多了打起来比较轻松。”

陆京尧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三个人抬个东西更轻松一样。

应碎不太敢相信这是学校年级第一说出来的话。

“你要是受伤了医药费我不负责啊。”

“嗯,不用你负责。”

第7章

西街都是些老楼,楼与楼直接隔着不少堆积杂物的死胡同。

一束斜光通过缝隙照进胡同,正好照在了危墙之下一棵笔直生长的小幼苗上。它可能就是靠着缝隙的一点光,才得以生存。

云栀走进了胡同,半蹲下来,找好角度打算把眼前的画面拍下来。

快门键刚按下,她就听到身后一道轻浮而让人反感的声音,“呦,美女,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云栀站了起来,回过头,心里面一咯噔。眼前三个人站得没正形,并排站着,堵住了胡同出口。

站在中间的常途手里面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云栀。

云栀往后退了一步,凝着眉问,“你要干嘛?”

“嗤。”常途笑得猥琐,“我要干嘛?你说我要干嘛?想和你一起去吃个饭可以吗,美女?”

“我不认识你,让开。”云栀冷着脸回答。

“认识认识不就行了?”常途回过头,朝着他的两个弟兄说,“对吧,兄弟们?”

“对啊,我常哥想认识你,是你的荣幸。”

“就是,大家认识一下不就是朋友了?”

两个人也跟着往胡同里面走。

云栀的那双杏眼此刻透着满满的警惕,她的手慢慢地伸进口袋,想拿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为首的一声嚎叫。

“啊!草,他妈谁啊!”常途的后脑勺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得他直用手捂住后脑勺,一脸怒气地回头。

岑野斜斜靠着墙角,一手插在兜里,脸上染着淡淡的戾色,立体眉骨于光影之下显得深邃而摄人,压着声音说,“你爷爷。”

“岑野?”

“对啊,你爷爷岑野。”岑野听到常途接话,弯着眉贱兮兮地笑了,痞里痞气的。他站直了身,从那两个跟班中间走过去,挡到了云栀的面前,对着常途说,“你们他妈三个人欺负一个女生,要不要脸?”

“滚你妈的,说谁不要脸呢,想出头英雄救美啊,行,我们成全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可有三个人。”常途说着,就挥起拳头要往岑野脸上捶。他就不信了,他们三个人还打不过岑野一个。

岑野一把抓住常途的手臂,反手用手肘给了常途一击。

身后两个人见形势不对,赶忙上去想帮忙。

应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她一手抓着一个人的肩膀,往后拉,语气嚣张,“别去呀,你岑爷打人疼,跟我打,我打人不疼。”

两个人也顾不得应碎是不是女生,只知道自己的肩膀快被捏碎了。他们分别挣开她,想要一起上来打应碎。

应碎勾起腿扫向一个人的腹部,把他撞到了胡同口,对着陆京尧说,“交给你了。”

陆京尧也练过很多年的散打,他三两下就擒住了这个小混混,根本没费什么劲。

应碎一边跟手上的人交缠,一边还不忘看着陆京尧敏捷干脆的动作夸奖,“行啊,同桌,我小瞧你了。”

陆京尧把人反扣在地上,无奈地看了应碎一眼,“我这不是怕医药费没人负责嘛,只好先发制人。”

另一边,岑野打得更狠。

这常途真是找死,欺负人欺负到他同桌头上了。

常途被打得有些头昏眼花,只好求饶,“哥,哥,祖宗,我错了,你放过我吧,要出人命了!”

岑野的拳头正要打下去,被一道清脆干净的声音叫住,“岑野,别打了!”

是云栀。

蓄了力的拳头都这么停顿在常途脸上方。

岑野抓着常途的领子,锁着眉跟常途说,“跟她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岑野推了一把他,“滚远点。”

三个人像是落水狗一样直往巷子口窜。

一场闹剧结束。

岑野看向云栀,“喂,你没事吧?”

云栀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

应碎双手抱胸,背靠着墙,笑嘻嘻地看向云栀,“谢什么,这岑同学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说完她又认真提醒云栀,“西街晚上有点乱,不建议你一个人来,尤其是这种死胡同,下次来的话可以叫上你同桌保护你。”

应碎又朝着云栀眨了眨眼,“这小子看着混,和他们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

岑野朝着应碎抛了一眼,“要你说。”

云栀笑了笑,“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说完以后,她又有些顾虑地犹豫开口,“他们……”

“放心吧,他们不会来招惹你的,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岑野回答。

“不是,我怕他们报复你们。”

岑野从鼻间发出气声,似乎很不屑,“与其担心这个,我还是更担心下周一作业交不上啊。好同桌,要不你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借我抄抄?”

云栀看着岑野沉默,似乎在认真思考他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可开口还是说了岑野不想听的两个字,“不行。”

她解释,“一码归一码,抄作业——”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岑野打断了,“行了行了,云大小姐,别和我说理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应碎眼底含笑,一脸看戏模样看了陆京尧一眼,陆京尧也懂,抬了抬眉毛,回应。可不就是两个明眼人。

岑野又望向应碎和陆京尧,“我走了,你们要是饿的话再去吃点别的。”

应碎浮夸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再走吧。”她又看向云栀,挥了挥手,“拜拜,仙女儿。”

云栀对着应碎说,“拜拜。”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应碎,“你好好看。”

在场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云栀似乎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继续问应碎,“我叫云栀,你叫什么名字?”

岑野看应碎的眼神显然多了一丝难以明说的敌意。人是他救的,云栀最关心的人竟然是应碎?

应碎朝着岑野露出了得意的笑,转而对云栀介绍自己,“应碎。应该的应,碎片的碎。”

云栀似乎还想和应碎说什么,就被岑野推着肩膀往外走,语气无奈,“走了,大小姐。”

岑野和云栀离开了,留下了应碎和陆京尧。

应碎看着两人的背影,感叹,“陆京尧,你觉不觉得借人抄作业这件事挺没品的?”

陆京尧视线扫向应碎,“嗯?骂我?”

“不是,我就是想说,你能不能继续没品下去?”

“……”

应碎和陆京尧往外走,应碎还是忍不住问陆京尧,“你是不是练过啊,我看你打架挺利落啊?”

“嗯,练过散打。”

“哦。你和我想的还挺不一样的。”

陆京尧睨了应碎一眼,好奇,“怎么说?”

应碎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他,“放学了不学习,带着我逃早读,还会打架,哪件事像是一个年级第一应该做的?”

“那我应该做什么?”

“学习,学习,”应碎又思考了一会,吐出了两个一样的字,“学习。”

“那你说的绝对不是我。”

“……看出来了已经。”

一阵晚风吹来,应碎两侧的碎发被吹乱。她伸出手把碎发往耳边捋了捋。

陆京尧看了一眼她的动作,注意到她的手指有道血口子。

两个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在拐角处,陆京尧叫住她,“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往边上的药店里面走。

应碎在外面等他。

五分钟以后,陆京尧从药店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就看到应碎站在路灯底下,双手背在身后握着,兴许是太闲了没事干,正低着头用脚拨弄着碎石头。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陆京尧出来,抬起头,明眸对上他。

赤白的灯光打在应碎的身上,似乎把她身上的顽劣、嚣张的气性都打磨掉了,剩下的是干干净净的柔和。有这么一瞬间,陆京尧在想,如果她的生活很幸福,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需要将苦厄藏在她没心没肺的话语和笑声中。

尽管他不知道她的生活全貌是什么样的,但他清楚,她一定有很多不好的经历。不然怎么会和奶奶相依为命而不是父母,不然怎么需要在手上套两根发绳笑说自己运气不好,不然怎么……名字中都带着一个鲜少有人会取的字。

陆京尧走近她,从塑料袋中拿出碘伏棉棒。

“手。”

应碎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陆京尧也不多说话,处理好棉棒之后,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替她擦拭伤口。

应碎这才注意到她的食指上有一道小小的划口,估计是刚刚打架没注意弄到的。

“害,这么小一道口子,过两天就好了。”

从小到大,这样的伤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

“你不用……”应碎抬起头,话在嗓子口止住。她就看到陆京尧低着头,垂着眼皮,认真地给她擦着碘伏。他模样本就精致好看,如今认真的样子更是无形散发着魅力。

处理完以后,他又拿出创口贴,替她贴上。

应碎此刻心里泛滥着一种微妙的情绪,是一种极为细密的感觉,一点一点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她好像都快忘了,受了伤的人应该主动处理伤口,而不是任其好坏。

直到今天,有这么一个人,在给她认认真真处理一道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伤口,她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么随便。

“这么好看一双手,留了疤多可惜。”陆京尧的嗓音低沉,同今日的晚风一样,让她有些沉溺。

“留疤了也好看。”应碎嘴硬。

陆京尧声音里面带着笑意附和她的话,“是,留疤了也好看。”

陆京尧刚贴好创可贴,应碎就抽走了她的手,垂下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微蜷,他掌心的温度似乎滞后一般触及她的皮肤,有些灼人。

陆京尧把塑料袋递过去,“除了创可贴还有一些化淤的药,你记得回去涂。”

应碎看着他修长的手递过来的塑料袋,里面两盒药依稀可见。那种异样的情绪好像泛滥地更加明显,让她有点控制不住。

有病吧应碎。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倏尔又是一阵晚风,或许这次吹到了心头。

第8章

“拿着啊。”陆京尧见应碎犹犹豫豫的样子,没好气催促她。

应碎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塑料袋,“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

“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钱。”应碎压下刚刚心上冒出来的奇怪感觉,拒绝了他的馈赠。

“岑野不还请你吃饭吗?我给你送点药就不行了?”

“哦,他啊,他以前一直去我们家蹭奶奶做的饭吃,而且我也会请回来,所以不算。”

“那这样,你去前面超市给我买根棒棒糖。就当还我这个人情了。”陆京尧指着前面那家小超市。门口的大爷正坐在矮凳上,穿着一件白色老头衫,拿着蒲扇扇风。

“逗小孩呢。”应碎哼笑一声。一根棒棒糖怎么能和他买的那些药对等。

“没有,认真的。”

应碎无奈地看了陆京尧一眼,“行吧,等着。”

应碎加快步子,走进了店铺,大爷悠闲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慢慢撑着站了起来,走进了小而旧的收银柜。

应碎看着透明货柜上放着的几桶不同种类的棒棒糖,挑了她最喜欢的一种牌子,把上面有的口味都拿了一种。她的视线又落在透明柜里的摆放整齐的香烟,对着老板说,“老板,帮我拿包南京煊赫门。”

“好嘞。姑娘给家长买啊。”老板一边拿着,一边和应碎寒暄。

“嗯。”应碎不想多解释,简单应了声。

她付完了钱,走出店门,朝着陆京尧走过去。她的左手把刚买的那包烟放进裤子口袋,套着两根发绳的右手朝着陆京尧摊开,是五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陆京尧看着眼前朝他摊开的手,两根发绳垂在细白腕骨处,葱白指尖摊开,掌心摆放着五根颜色不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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