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原大人,离开了?就在今晨?”
婢女似是被她昨夜疯癫之状吓到,不敢看她脸色,又怕她恼羞成怒再发作,便低着头小心回道:“是的姑娘,大人怜您病中不宜舟车劳顿,便叫奴婢等人好生伺候,待您病愈了再派人接您入京。”
惊喜来的又快又突然,安若一时竟有些愣怔,屋中便就又忽然静了下来。
那婢女乃是此地宅院下人,不知过深,便还以为她是伤心自己病中被丢下,想到她不发疯时容颜娇丽,身姿翩翩,纵面带病色,但也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人,虽不喜言语,但却极为温和有礼。
此刻见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双黑亮杏眸暗淡失神,乌发披肩,脖颈细白,因生了病愈见清瘦,越有楚楚可怜惹人心碎的病美人之姿,
又想贵人其实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便绝情离开,一时便将昨夜惊骇忘却,心生不忍,“姑娘有恙在身切莫多思多虑,待您病好,自能前去与大人相聚了。”
安若眨了眨眼,神情古怪的看了看她,仍保持失神的模样问道:“走了多久?”
婢女无声轻叹,细声回道:“约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以那辆马车的车速,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都走了?大夫,侍卫,一个都不曾留下?”
“陈大夫虽走了可留了药在,大人特意叫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候着,姑娘莫要伤心,大人定是有急事离开,又不舍让您劳累才先走的。”
安若没有再问,垂下眼摇摇头,等婢女静静退了出去才抬起眼,苍白的唇角缓缓扬起,黑亮的眼眸神采大绽,
果然与她所想一样,虽然快了点,但他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过深的纠葛牵绊,就连露水姻缘也算不上,告别与否无关紧要,不合便散才是应当。
其实认真说来,自与他认识以来,她一直在承他帮助,而他也并没有真正对她做什么,算起来,他之于她的恩远大于过,遂怒也随着他的离开倏然消散。
虽地方没变,只是没了他的存在,她便觉得这座仿佛死水一般的院落活了起来,连空气都变得更加清新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安若再没有问过关于那人之事,这里的婢女仆人显然也并不是那人家奴,就算她有心想问也无处打听,
而且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寝卧的大门自也没有出来过,毒.瘾发作起来摔杯怒闹时常有之,那贵人一走了之后再无音讯传来,她这个时有发疯无人记起的存在便显得无比尴尬。
屋中的茶具桌饰从开始的碎了就换,到如今已只剩一杯一壶,且质地仅算得上光滑,连花纹釉彩都不带,屋中宝架上的摆件也被收走挪空,
毒.瘾发作没有胃口时时备着的热汤热饭,到如今也变为她不主动提要,也无人记得送来,
而发展至今,才不过距离那人离开第四日。
安若不再发烧,仍需吃药卧床修养,而她放任自己被毒.瘾控制易怒易燥,干净从容的脸上没了往日清丽,眉宇间多了阴郁,加之用膳不均,有意消弱,人便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饱满紧致的脸颊明显凹陷,便连眼下也蕴着两团青色,衬得本就大的眼睛越发显大,黑瞳越深,
素衣黑发,脸颊苍白,身形瘦弱,乍一看去,阴阴沉沉,恐怖如鬼。
安若坐在镜前看着镜中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女子,干裂苍白的唇轻扬翘起,旋即又倏然落下,摸了摸衣襟内日夜不离身的户籍银票,捏紧袖兜,扶着桌子起身,几日来第一次开门出去。
“姑娘?您这是?”
若说现在还有谁人还拿她当回事,也唯属眼前这个曾出言劝她,明叫夏心的善心小婢女了,
安若心中感念,面上阴郁不变,压着眉看了她一眼,哑着声说道:“还有银租吗。”
夏心一愣,嘴巴动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听见她问:“衣服都不合身了,叫制衣铺重新做些。”
说话间二人已慢慢走出了寝院,交谈声没有刻意压低,打扫庭院的仆人就在附近,当下便瞥过来一眼,用不算小的声音嘟囔嗤道:“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还叫制衣坊上门做衣,被人丢在这里也好意思做主人做派,真是不知羞耻,这别院住一晚就要上百两,那贵人给的银子也不剩几日了,还发疯摔了那么多瓷器摆件,怪不得被人丢弃,马上就要露宿街头,还想着做衣服,嗤。”
安若停下脚步,双眼直愣愣的空洞无神,半晌忽然眸光转动,却是阴郁的看着那嘴中依旧嘟囔不停的仆人,出人意料的朝那方踉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