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渊蓦地睁大眼,他多想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融入他的骨血,深深吻她,用力爱她,可他此刻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一向强大尊贵的男子,在人生最后的时刻终是落了泪,是不甘,是恨这十年之距,亦更有心愿得偿之释。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柔了眸光爱着她,低低道:“瑾霖,已成家育子,不孤单,他为帝,亦不负国朝天下,我不知,若儿为何能够穿越到此,若是时空,只为让你与我相伴,那待我走后,若儿便再回故地,看看能否穿越回去,回到那个,神奇,让你,重新开始的世界。”
怎会有人爱她至此,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为她着想,
安若再忍不住痛哭出声,她抱着他的头,一声一声的哭喊唤他:“宗渊,宗渊,宗渊,”
你能不能不要走,能不能等等我,能不能,不要抛下我。
可安若又怎能将这些他亦百般筹谋都无能为力,甚而心中含恨的话说出,让他痛苦呢,
从前总是他包容着她,爱护着她,这次,就让她来心疼他罢。
即便再恨这十年之距,宗渊都从未想过要她陪葬,他只恨自己身体不够强健,终究未能走到她身后,竟至最后,伤她最深之人是自己,让她生受爱人死别之苦痛。
他终究是欠她了,
宗渊深深看着她,似要将她的容貌刻在灵魂骨血之中,可流逝的生命却让他不得不慢慢合起眼,声音亦变得轻若不见:“若儿,不哭,是我让你伤心了,我向你保证,来生,与你再见,到那时,我要比今生更早遇见你,不叫你受一丝一毫伤痛。”
“若儿,对不起,留下你,我爱你...”
腰间的大手虽未落下,却再未有半丝着力,咫尺之隔的男子双眸紧闭,鼻息全无,
安若仿佛被定了住了般,怔怔看着他,泪水,呼吸亦都停止,不知多久,泪水猛然决堤,她心痛的弯下了腰,却强撑着抬起身,
一只手耍赖般颤抖的去推他的肩,见他没有反应,一下,又一下,直至力气加重,那个疼她爱她的男子都再未醒来,她屏着的呼吸,终于寸寸释放出来,
“宗渊!”
承元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一代明主,元辰帝,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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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发生的一切,仿如一场无声的默片,安若身处其中,灵魂却似游离在外,她像是提线木偶,被人引扶着做各种他的身后仪式,
她看到许多或生或熟的面孔陆续来到她面前,她麻木无泪的进食,寸步不离的看着他的灵柩前,直至棺椁要盖时,她仿佛忽地惊醒,不顾一切要上前阻拦,最后是谁阻止了她,她又是如何昏过去的,安若已全然不记得,只再醒来时,他早已入葬皇陵。
后面的日子安若反而异常平静,仿佛灵柩离宫那日悲痛欲绝的女子如同幻觉,她未再出游,也再游不动了,只是搬去了宫外,宫里已是他们的孩子,是当今帝后夫妻的家,
不是她的家。
安若手中诸事早在出游前便交给了儿子,她仿佛一下子便静了下来,每日里看看书,看看花,说是修身养性,却发呆的日子占了大半,
想到陆优优,想她亦如她从前所说,终身未婚,一心行商,甚以女子之身做到了天下商会会长之位,亦影响了无数有志在此的女子。只药瘾终究损她身骨,承元二十三年,她五十九岁时,终病没于床榻。
想到程无纠,他一直秉承她的意志,有间报社在他的管理下,严谨,求真,无私,为国,为民,却他毕竟亦年岁不小,又曾遭受牢狱,承元二十年时,他亦因病而逝,
礼亲王妃,安流光,秦如意,陆铎等等,从前熟识的朋友,亦都在他们出游时,或寿终正寝,或一生孤寡的离开,
她细数她的朋友们,却好似只剩下她还在,
她又想到当年她竟那般大胆而坚定的选择他,而放弃不知能否回家的尝试,现下回想起来,她竟也做了回看重情爱的女子,
想她会那般快的做出选择和释然,其实无外乎是,在后世她无亲无故,并无必须要回去的深切执念。尤其当时她身处的环境,与所拥有的比重,其实已未比后世差。
安若复又回味与他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亦早已看透明悟他所有的筹谋心计,可再回首,她仍觉得他在掌控她,可当承认了这份爱后,他所做的一切,便都可以接受。
她没有后悔当初留下的决定,也没有再去过那里尝试,但她毕竟只小他十岁,之前药瘾之后虽已调养康健,但生了孩子,又历经死别,精神与身体便迅速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