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宫中现下谁最大,却不是天下至尊的帝王,而是那身怀有孕的圣后娘娘,
圣后娘娘自入主中宫以来,宽和仁善,博学多才,宫内宫外极得人心。圣后有孕之事,一经传出,上至满朝文武,下至百姓宫人,无不额手称庆,只可谓天下皆喜,
且圣后娘娘或独得上天宠爱,寻常女子常有的孕期不适,或容颜失色,不仅全无出现,甚还因怀有身孕,气度更加温柔婉约,身子康健,气色极佳,待将来生产,必能母子均安。
却唯天子俨然将圣后娘娘看作玉做的人儿,那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一眼不见圣后,必要时时垂问,事事挂心。
然事总不可过犹不及,安若本心态平静,却生生被他的紧张连带着亦不由小心起来,尤以产期愈近,虽接生的嬷嬷,太医以及陆夫人王妃等都将生产诸事,事无巨细一一告知,但安若仍无法控制的紧张,害怕。
莫说是她,便是宗渊亦随她身子愈重,神色愈凝,每日看着她窈窕的身子却负着重担的模样,内心深处,他实则常有晦暗,
女子怀孕辛苦他知,却不曾亲见如何辛苦,他的若儿怀孕以来,他却是亲眼所见,亦心疼万分。
她虽无孕吐之苦,却为坐稳胎象,行走坐卧皆要小心翼翼,尤以孕中后期,她睡时时会忽然小腿抽筋,红润的脸色当即疼的煞白,
随身子愈重,胎儿愈大,她时有喘气,便连用膳亦是一种负累,可以想象五脏六腑如何受迫,却为了腹中胎儿,她强迫自己用下,明明身子重,却要拖着负担保持走动,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遂对这还未出世,却已叫她的母亲吃尽苦头的孩儿,宗渊如何爱的起来,现下温柔抚摸,时而读文阅章,行她与他说的胎教之事,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离产期愈近,她便越嗜睡,每每她睡下,宗渊便觉心慌,必要陪着,看着,直至她一觉醒来,迷蒙纯澈的模样叫他忍不住会心一吻,方放下心来。
紧绷的肌理被大手熟稔的揉捏放松,那频频翻动的胎动亦老实下来,宗渊淡淡瞥了眼,抬手取下她握在手中的信报,刚为她轻拍安抚,忽见怀中人眉头倏皱,眼眸睁开,红唇瞬变煞白,竟痛嘶了声,
“若儿!”
宗渊顿然神情大变,翻身坐起,小心将她扶抱在怀,温暖的大手一下下为她轻抚腹部,目光紧攫她的神色,半分不敢离。
安若反手抓住他,正要开口,却再次痛呼出声,指尖用力到泛白,下身坠痛,瞬息濡湿,她呼吸急促,额上立时便溢出汗,皓齿紧咬,唇上已无一丝血色。
“宗渊--宗渊!我,我好像要生了!”
看她如此,宗渊如何不知,袖摆一挥,远处静候的宫人当即行动,或快跑去叫太医,或疾步奔向侧殿产房。
他则似感同身受般,额上后背瞬息被汗水浸透,喉中干涩,却半分不敢耽搁,小心将人抱起,脚步极快又极稳着朝产房走去,边不停柔声轻哄:“若儿莫怕,乖乖,慢慢呼吸,莫慌,莫怕,有我陪着你,生产时我亦会在,我与若儿保证,不论男女,都不再生了可好?若儿呼吸,不要怕,若是疼就咬我,你不是总说怪我太过纵.欲才叫你早早怀孕吗,那便咬我,咬到你解气,不痛可好?”
他口中安抚说着,却不知自己语中已失了沉稳,安若紧拽着他胸前衣襟,鬓发额脸尽是冷汗,她死死咬唇忍着阵痛,却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潮红的眼中泪水滑落,
他的脸色竟未比她好多少,便连他的发,额,颈间,亦全是汗迹,
他没有食言,尊重她,支持她,爱护她,他是真心爱她,才会知她所疼,疼她所疼,
安若张口想叫他,却一出声尽是颤抖的痛吟,
产房内产婆宫侍女医早早等候,宗渊将她放在床榻,无视众人瞠目,挥手叫人助产,却仍将她抱在怀中,半刻不曾犹豫以指代替那被她□□破皮的唇瓣,那立时咬下的刺痛不及他心中一分,他何时见她流露如此痛色,他又何时容她受如此之痛!
想到生产之危,他蓦地浑身发冷,却俯下身,掩去眸中赤色,寸寸吻去她颊上濡湿,含抵她腥甜的唇,喉中发紧,却稳着气息夸赞她:“我的若儿最是坚强,这些日你吃了这么多苦,只为今日,你一定会平安无事,你与我们的孩儿一定会平安无事,待生了后你便再不必为她受苦,若儿,若儿,”
安若蓦地睁眸,牙关紧咬,又蓦地松开,仰头长吟:“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