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觑着他,上下打量道:“小秦爷这般耐住,莫不是仙阆有我不知之事要发生?”
秦如意支腿倚在三楼临窗,向外可望见城门的榻凳上,这厢房,这位置,已成了他钟爱之所,日日都要来坐上一坐,闻声懒懒瞥他一眼,复又转眸望向城门,肘搭膝头指捏瓷杯,仰头饮尽,漫不经心道:“等人。”
“等人?!何人人能叫咱们小秦爷如此久等?我猜定是个女--”
朋友兴味好奇的惊呼声,忽地被对面男子猛然起身的动作打断,却还未来得及询问,人已风一般消失在房内,他忙探身下望,正见那向来张扬恣意,身处街中出众如鹤立鸡群的秦公子,脸上竟挂着抹纯然惊喜的笑容,他愣了瞬,再去看,人早已不见。
秦如意回到暂居的别院前,气还微喘,在要进门之前,他猛地收腿,故作镇定的掸衣顺发,方迈着四方步身形潇洒的走了进去。
正厅门前,陆优优正拉着一女子之手,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眸中含泪,面上却尽是喜色,激动的连声发问:“安姐姐!我真以为你要一个月才回来,这一去可还顺利,路上可还安全,骑马辛苦姐姐可累坏了,姐姐托付我的马车和东西全都安然无恙,姐姐可要先去看看,或是先欲休息?”
“还有姐姐交给我的信,我一直随身带着,从未有片刻离身,既姐姐回来,那这信自也无需再看,姐姐是要收回,或是要我直接销毁?”
说着陆优优便从衣襟内将信取出,双手递给她。
安若一直定眸看她,接过信,忽地倾身抱了抱她,道:“事情办完我便回来了,路上一切都好,辛苦优优了,由你看管我全然放心,倒是优优你们一切都可顺利,可是等我许久?”
陆优优似还怔在那短暂亲密的拥抱中,目光一直放在她脸上,许久方回过伸来,脸颊蓦地滚烫,眸光水润,却看到她面下的疲累,当即心疼道:“姐姐言重了,我如何算得辛苦,此行一切都很顺利。倒是姐姐旅途劳累,不如先去洗漱休息,待养足精神我们再细聊可好?”
秦如意恰在此时进来,狭长的凤眸飞快看她一眼,在无人察觉时收回,漾着满脸玩世不恭的笑容款款进来,潇洒一揖:“安姑娘安好,既已平安归来便不急于一时,待晚上再为姑娘设宴接风洗尘也可。”
连日赶路安若确实累了,便未再推辞,与二人简单寒暄了句便随下人先行离开。
二人将她送至花园,待她身影不见,陆优优随意瞥了眼四周,嗓音极低,却看不出唇动:“表哥倒是消息灵通,只是光芒耀眼趋人不假,却只可远远观望,否则只会自伤其身,自讨苦吃。”
秦如意笑容不变,在回到前厅时才忽地俯下身与她对视,白玉冠之下,黑发侧倾如似黑帘,红玉折扇唰地打开挡在二人之侧,平日恣意不逊的凤眸此时一片正色,却未有言语,又仿似已全数说尽,
下一瞬他忽地直起身,唇角勾起,执扇虚碰了下她发间与她神情迥异,玲珑可爱的宝蓝玉簪,挑眉笑道:“小姑娘家家不需操心琐事,晚膳必不会失了你行行东家的面子,叫你姐妹二人不虚此行。”
临了又道:“这簪子玲珑可爱,却不符优优如今身份,待回了京,为兄送你一套紫玉宝珠簪,正可锦上添花。”
说罢他朝她眨了眨眼,转身离开。
陆优优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抬手将发簪取下,握在手心顿足几瞬,垂眸转身。
连日赶路确实疲累,安若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淡黄的烛光透过纱帐朦胧映来,安然,安逸。
她静静看了会儿,无声起身。
接风的宴席安排在仙阆城中含盖说书,剧目,歌舞的悠然酒楼里,安若虽曾在这里生活过,却从不知这里竟还有如此集平民,奢华,风雅于一体之所。
三楼仅四间厢房,各占四角,包厢内侧设半开放飘台,呈下斜角,上檐坠着流苏,坐在房中偏头便能将下方景色一览无余,下方微有喧嚣,传至上方却不觉吵杂,闹中有静,设计巧妙,隐秘性不可谓不高。
屋中铺着蓝绯做底团花缎布圆桌,随二人入座一一揭罩,诱人的食物香气猛然爆发,恰楼下清乐响起,当真是说不尽的风雅。
“论起吃喝玩乐,无人及我秦表哥,虽他临时爽约,但如此费心也算将功赎罪了。”
陆优优遥遥看了眼对面同样垂着流苏的厢房,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