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猎场大小,猎物如何,安若并不在意,她今日出门只为精掌骑射,若有意外之喜是为最好,若无也不差什么,那二人间的暗流涌动她仿佛无所察觉,亦对秦如意方才未尽之语似不感兴趣,轻踢马腹垂望二人道了句先行一步便轻喝一声驱马离开。
有了第一次骑马教训,安若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从平地策马到跨越溪涧,翻越山坡绕林穿行,搭弓射箭练了力道准头,便见好就收。
不可否认这些时日安若从那人身上学到良多,除了耐心,周全,还有一点将她忽然点醒。她虽身在辰朝,但思维却还停留在过去,总想着只要自保便觉足矣,而这般束手束脚谨小慎微的活着,往往最易被人欺压。
这是个身份地位阶层分明,先敬罗衣的时代,她没有这里百姓刻入骨髓敬畏权贵的卑微,便是作为底层百姓,她身上总会有些与众不同在,而傲骨若无与之匹配的背景依靠,只会惹人嫉恨。
认清自己,找准位置,适当露出锋芒才会叫人忌惮不敢轻欺。
自猎场归来后,安若换了身不那么醒目,但也华贵暗藏的浅蓝色男装,在脸上稍做伪装再次出了门,而路上行人望来本能敬畏的目光,以及连城门守卫在核查时都比普通百姓更为放松时,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安若独身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回头看了眼字迹磅礴,上书元京二字,巍峨厚重的城池,淡淡环视周遭,后抬步走向早早等在一旁的马夫,递过银钱接过马牌,再未回头上马离去。
第47章
宗渊在她独自出城的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但他只是勾唇笑了下并未派人追赶,好似全不在意,再睨向殿中跪伏在地, 瑟瑟发抖的官员身上的目光,却冷得可怕。
“四月始, 岁龄十四至二十入京留居女子, 六十三人, 貌出众者十人, 家世低等, 某日出城五人, 皆貌若无盐, 有人可证, ...经证,暂无可匹配之女,”
淡淡的话声落下,一道白影倏地划过, 轻飘飘的纸张却竟将蓝袍官员头顶的乌纱帽击落在地,不待跪伏在地的官员惊愕回神,下一道质问已紧随而来。
“许大人,在找什么?”
许连盛猛地浑身一抖, 平日在朝上能辨会道的口舌此时竟口拙到一字吐不出,他眼神疾闪飞快思索,可在帝王强大的威压之下,他背脊发麻脑中空白, 俨然已成一团浆糊。
宗渊睥睨着他, 身向后靠,再次开口:“既说出不来, 那朕再问,你任何位,居几品。”
许连盛已不及思索,本能回道:“回圣上,下官不才任礼部侍郎,从三品。”
“朕再问你,入京册籍归属何部。”
“回,回圣上,归,归京兆府。”
“调查取证,该何处之职。”
话至到此,许连盛已恢复神智,亦如坠冰窖,颓然叩首:“回圣上,该,京兆府。”
宗渊点点头,忽地转向一直静静跪着的两名红袍官员,语气平静:“朕可颁下御令,礼部有代掌京兆府之权,册籍日录可由人任意查阅,”
话音刚落,京兆尹,礼部尚书已砰的声重重以头扣地,主动认错:“圣上并未降下此令,礼部掌全国礼法当恪尽职守,万不敢僭越他权,微臣失职治下不严,请圣上责罚!”
“圣上英明神武,律政严明,是微臣失职,治下疏漏,查察不严,微臣有错,请圣上责罚!”
二人半句不敢辩驳的请罪惊得许连盛忽地如梦初醒,猛然膝行两步重重叩首,激声交代:“圣上!微臣有罪,是微臣恃官威风私自调阅册籍私心暗查,是微臣德行有亏,于女色过贪,微臣有错,微臣不--”
“放肆。”
不紧不慢的两个字,却蕴满帝威,叫下方三人如被扼喉,呼吸骤停。
宗渊长身而起,背负双手,行至阶前站定,眸越宫殿,淡望长空,道:“许连盛,罔顾圣恩,不思己任,以权谋私,窥伺帝踪,等同谋逆,知错不改,当面欺君,罪加一等,今,罢其官职,押入大理寺,按律彻查,等候发落。”
许连盛大惊失色猝然抬首,涕泪高呼:“圣上!圣上饶命微臣万不敢谋逆欺君,圣上容禀,微臣罪不至此啊圣上--唔!!!”
训练有素的御前侍卫眼疾手快堵了嘴,尖锐刺耳的请罪声蓦地戛然而止,威严华贵的殿内片刻重复肃静。
夏日热意蒸蒸,书房殿的地砖却冷的刺骨,而留在殿中噤若寒蝉的两人更冷汗浸背,喉头干灼,度日如年,
“国之重臣,身居要职,徇私枉法,玩忽职守,蒙骗圣听,着,京兆府尹刘满林,礼部尚书王承恩,官降一级,留任,三年不得进,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