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袖沉默着落在阴影中思考了一会,沈简看了一眼他,继续低下头把玩已经摸索了一遍的匕首,在不详的红色图案上按了一下。
匕首猛地收缩复原,细小的零件转动,顷刻间将刀剑纹路替换成盘踞着把手的巨蛇。
沈简:“……”
他的嘴角耷拉下来了,不怎么高兴的看着这条蛇。
沈简想起了中世纪,想起了墨义身边经常带着的那条银色长蛇,然后又想起了这一位近在身边的沈简发梢,也带着一枚银白红瞳蛇发环。
领袖仿佛才从思考中惊醒,冷漠的扫了一眼少年,“我问最后一次。”
沈简顿了顿,侧过头轻微在领袖看不见的一旁淡下嘴角。
……他怎么要这么问本来就想放在身边的孩子,沈简想。
他是他,他不应该这样才对。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领袖站起来,右手缓缓倒转手腕,抽出右侧的佩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拿起它。
他平静的低头看着地毯上坐的孩子,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不确定这孩子知不知道塔内上下皆知的这件事:他并非“沈简”。
“我不清楚。”沈简回答,一点都不管领袖瞬间冷下来的神色,“但你为什么不确定你或许是呢?”
你为什么不确定你或许才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呢?
既然他直白强调了他“或许是在一天前才出生的”,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决绝的排除自己或许才是提供最初细胞的那个人呢?
沈简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领袖,“……你是不是有点不喜欢我。”
领袖沉默了一会,避开了这个问题,“那你确定他不是吗?”
沈简没有回答,站起来抬起头看向他。
时间静止在两人之间,拉扯出乱成一团的麻线,这些麻线从两人的身体中穿过,离开,留下一个个带着血液的孔洞,缓慢的渗出痛苦和无望。
沈简在想【他自己】到底受了多少苦,领袖在想如何让【他的孩子】少受点苦。
沈简也不确定他这具身体到底用了谁的细胞——或许谁的也没有,一切都只是已经死去的那个“沈简”的玩笑,但只要他现在否认一句,现在的无湮塔领袖就有理由不杀死他。
但沈简不太想说,也不想对任何一个自己说谎,哪怕是这个被标注为非己方的自己。
然后黑发领袖沉默地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轻微的笑了笑。
这是他近十年来第一次浮现笑意。
很苍白。
“再见。”领袖说,将剑搭在沈简浮现浅淡手印的脆弱脖颈上。
第37章
巨幅镂空浮雕团团簇拥着高高的盘旋上升书架, 盘错复杂的藤蔓从书架顶端垂落,盛开着淡紫色的五瓣小花,阳光被顶部淡碎彩中空的玻璃接住, 投射在半层书架上,绽放着七彩的层次。
翻飞的纸张、笔墨与书籍, 苍翠的植物和偶然出现的不明软球动物。
与此界完全不符的一个空间。
沈简穿着白色衬衫和小短裤, 坐在书架的阶梯上取出一本书,平静的扫过远方与此方宛若两界、盖着黑幕与烟尘的天空。
“这是怎么做到的?”沈简轻声问, 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
明明在无湮塔, 也看不到太阳。
沈安坐在底端随意摆放的办公桌边, 闻言轻缓的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沈简认识的那个模样。
“我们瞒着boss建立的哦。”沈安轻声说,笔迹在纸张上流畅而出, 但却不是在批阅文件,而是在书写什么。
沈简拿着书在原地坐下来,翻开摊在膝盖上, 托着下巴看向下面的沈安。
“他想干什么?”沈简淡淡的问。
沈安的动作顿住了, 墨迹在笔尖凝聚,慢慢低落到洁白的纸张上。
沈安看着墨点沉默了足足两分钟,眼神怔忪。
“我出现的时间太巧了,是什么太巧了?”沈简又问,抚摸着装订成册的手写纸,垂下眼。
这里放置着的每一本书,都是一笔笔手写出来, 然后靠线缝制成书的, 没有任何一个过程经过机器。
沈简目光所及,不下于十万本。
恐怖的工作量……沈简沉默的计算了一遍, 就算要调动无湮塔所有人手,昼夜不停的书写,排除掉查找资料的时间才能堪堪在十年内完成。
栗发男人垂下眼,匆匆将墨点用特殊的材料抹去,才软软的笑了笑,“这是本来就要告诉你的,不要怕。”
“我们只是不知道你现在究竟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你会突然去见boss。”
沈简仔细研究了一遍随手抽出来的书:“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