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简单手拄着权杖,瞥了沈途一眼。
他清楚沈途在试图活跃气氛,但沈简心情不算很好,于是决定不接:“不信。”
沈途脸色一垮,瞬间变成了沮丧狗狗头。
沈修竹似乎早就预想到了,十分恭敬地接话:“希望先生不要将我也代入沈途句中‘我们’的群体中去。”
沈简也看了一眼沈修竹,然后平静回道:“不信。”
沈修竹:“……”
眼看着自己的下属比自己更加失落不爽,沈简的心情很快回升了几个百分点,眉眼舒展着在脑中再次过了一遍他与两位同位体做过的推测与应对措施。
短短两个小时之前,银发神明在沈简的注视下为他做过一个只差论证的假设:只要确认“世界意识”能够构建某种虚拟空间,或者能够操纵智慧种族的“思维意识”,那么祂必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除非祂拥有一颗如同领袖一般迫不及待赴死的决心,毕竟只要“两个同位体存在必然会引发世界毁灭”这一论题根植于他们心中,利益被损害的是世界本身。
换言之,受益者是……
沈简不再想了,抬起手按了按藏在手套与皮肤之下的芯片,轻声说,“走吧,阁下们。”
下属凝视了一会里面长不见底的下行阶梯,发出低声的嘲讽:“这有用吗?”
沈简站在入口处敲了敲手中当做手杖的蛇身权杖,看上去并不意外。
“这是A区最安全的藏匿方式了。”沈简温和地解释,“本区最昂贵的材料便是混凝土芯。”
“哦。”沈途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对于领袖知晓自己并没有在资料上看过的东西丝毫没有感到惊讶,“那么,我需要再说一次:操纵台死的不冤。”
沈简迈步的动作顿了一秒,但很快便接上了。
领袖微微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属,半晌轻笑了一声:“事实上,大家都不冤。”
“如果无湮塔有一天死去,那么无湮塔也不冤。”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下属脸色纷纷变了,几乎全部侧过头,下意识地摆出不愿意听见这种话的姿态。
沈简有点无奈,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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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祂模拟的场景是领袖室,但沈简并没有坐在领袖的位置上,最开始,坐在那里的是【许因墨】。
沈简站在曾经许因墨站着的地方。
花纹不甚清晰的地毯吸附了领袖所有冰冷的思考,他很冷地看了一眼微笑注视着他的【人】,平静地想,倘若许因墨还能在一切结束之后活下来,那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震惊后惶恐万分地跪在地上请求沈简不要放弃他。
……以身坐上领袖的位置,即使那时候并非是自己的意识……
沈简简直怀疑这位【世界意识】折磨的是他的心态,还是许因墨的心态了。
当然,对方这么做是有效果的。至少在第一眼看见许因墨的时候,他的确产生了一点无法控制的微妙情绪。这并非来自祂的挑衅,而是刻在骨子中的领地感。
一种、地位反转而带来的不适。
沈简瞥了一眼对面的【许因墨】,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冷漠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对方笑吟吟地坐在那,几乎与沈简记忆中的人毫无二致,似乎对接下来即将进行的唯一一场谈判胸有成竹。
很显然,这位世界意识从未想过自己失败的可能性。
祂十成十像是当初墨义模仿沈简的表情,眼角弯起,麻木的嘴角牵起笑容,“如何?你知道的,你们的宇宙快要像是这间房间一般坍塌、身陨了。”
祂张开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水波涌动。
标本上的蝴蝶挣扎着煽动被钉在相框中的翅膀,撕裂了自己柔弱漂亮的武器,将锋利的骨刺刻在墙壁之上,炮火斜斜地擦着沈简的发丝而过,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灼烧出诡异的黑洞,无底深渊让人呕吐的欲望无限扩大。
层层扩大的黑白叠加圈层球体旋转着向沈简接近,如同测试压力的图片,从四面八方涌来脑海,沈简恍惚了瞬间,睁开眼看却还是正常的领袖室,如同被人狂甩了一千圈的恶心长驱直入脑神经,直接从最根本的地方隔绝了一切解决方法。
神明肆意地展示自己不同于弱小世界的新技术,祂急于向这个异世界的敌手证明,哪怕自己的本体只能笨重地落在一片废墟之中,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湮灭。
沈简直视着那些人脑最恐惧的东西。
他连动都没动,平静地排空了脑中一切所想的有关事项,注视了【许因墨】一会,弯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