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沈途现在也管不住他们。
于是沈途理所当然地放手了,很理所当然,保证不是他自己也濒临爆发的私心。
被警告的沈蓝河看了眼沈途,轻啧一声,从袖中探出一把微型柳叶刀,熟练而冷静地在自己小臂内侧划出一道血迹伤口。
往日长久保持绝对理智的嫡系抬了抬另一只手,掐进血流处漫不经心地堵住血口狠狠压了两下,才勉强强制自己不再继续想。
倘若没有意外的话,沈简到死都不会清楚沈蓝河从春到冬一直穿着长袖制服的原因,是因为蓝河在遇见他之前就有应激自残——他在医疗研究所工作,每日带着碘伏与消毒水的味道回来,这很好解释,不是吗?
幸好回来了。
医疗部的负责人扣了扣伤口,仿佛随意一般想着。
倘若真的再不回来,他们便真的忍不住、给他们的领袖找点事干了。
——这里远不像与他们的领袖通讯中表现出来的那么宁静平和;每个嫡系在通讯看不见的地方都长久的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如同沈简所想的那样,他的部下已经到了风一吹便能吹散的地步了,但却并非是沈简想象的那般……简单。
从沈简走之后,随着时间的长久逝去,他们越来越沉默,沈安不再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很长时间在封闭的领袖室门口站着,面无表情。
沈安当时靠着领袖室的大门想了很久,终于想清楚了一点。
他们不是失去沈简不能活。
而是失去沈简活的不太好过。
“幸好回来了,先生。”
又一阵涮洗玻璃一般的瓢泼大雨慢下来之后,几乎坐在最前面的沈温言出声打破了摇摇欲坠的平衡。
他的声音很轻,但距离他最近的沈修竹却想被触动了脑内神经一般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手指,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等他回来再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沈温言的神色十分平静,他缓缓扫了一遍全场,最后将视线停顿在闭着眼撑着脑袋始终一言不发的沈安身上。
一片雨声与闪电之中,他们听见沈温言很清晰的话:“难道你们能在先生回来之前迅速收敛起这些东西吗?”
顿了一下,沈温言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应当由沈安来说才对”。
一旦这句话说出来,还能暂且被忽略的上下级界限就如窗外被暴雨打碎的水面,只能苦等那个人回来才能修复。
沈温言平静地说,“看在无湮塔的面子上,先压一压吧,阁下们;先生生气并不可怕,但他倘若将我们换一遍血,谁能僵持到底?”
沈温言用了一个陈述句:“你们准备远走另立,与先生各执一棋,直到将无湮塔吞噬,将先生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吗。”
“会因为被新人换下,又嫉妒又无奈地站在角落中看着他们凑到先生身边因为简单的回报工作而得到一个鼓励和奖赏?”
“……得了吧,阁下们,先生宁肯死在您们迎接他的路上;退一万步,谁能够折断先生的脊梁……”
话音落下,数百名嫡系全部做出了细微的动作,他们改变了一些姿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充满野心。
他们陷入了比刚刚还要死寂的沉默,任由窗外暴雨驰骋,某些扭曲的情绪几乎要凝结出水珠。
“那位领袖的无湮塔不久之前不是也策划过吗。”沈温言的脸色是从未在领袖面前展露过的冷漠,“虽然他们说的计划所谓是推翻那位‘灭世’的领袖,但。”
“骗得了先生,骗得过我?”部下扬起一个十分嘲讽的笑容,“也不是准备如同先生失踪那四年一般,准备干一件大的……”
他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说,“假设先生清楚,当初‘安’带走无湮塔所有研究设备远走时,将它可能会逆转时空这件事告诉了我们一样。”
然后,无湮塔并没有阻止安。
雷鸣将人类的耳膜炸裂,闪电劈下,短暂地照亮了室内一片黑暗中众人隐藏着的表情。
一个无解的话题。
当初那一场扭转一切的循环开端,他们默许了。
沈安慢吞吞地轻轻出声:“别当众承认啊,温言。”
栗发干部轻声细语,“我们也是在先生走之后慢慢恢复的……嗯,前世记忆?”
沈温言没说话。
蒸腾翻滚的杀意骤然锁定了他,那是属于沈安的。
沈简能够容忍他们的一切大前提,只是在他们并未直接参与这一场逆转的情况下。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