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才是最初的受害者,是的,受害者!
沈安平静地扫了一圈室内,“各位,就算你们也有同位体真的被先生逮过来干活,那也是以后了,而我现在还没有说话呢,稍微安静一点。”
“他是先生带回来的人。”沈安最后淡淡地补充。
“一会,提前传一下消息,你们知道怎么说。”沈安扫了一眼泾渭分明的文职和武斗派,着重瞥了一下角落里没忍住点了烟的人。
那人很迅速地和沈安对上了视线,啧了一声,军靴蹬在投影的桌子上,很不爽地碾了碾,“行行行。”
沈安盯着他。
点烟的同事:“……”
三秒后,烟被恶狠狠地熄灭了,沈安慢吞吞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大屏幕。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一眼沈暗。
沈安盯着画面中沈简轮廓出众的侧脸发了会呆。
先生,他也是有尊严的,让他保留一点尊严吧。
沈安轻微地苦笑了一下,悲痛而沉默地看着他的领袖。
沈暗从沈简身后走出来时、那一瞬间,沈安就怔住了。
他近乎茫然地盯了沈暗几秒,完全不同于沈简“只是一个新下属”的简单想法,沈安——和无湮塔全体,几乎要把这件事揉碎掰开,翻来覆去地想。
【……带了旧世的同位体回来,是,要替代我吗?】
沈安有那么一个瞬间,真正感受到了无限下坠的惶恐。
他看着对方那张比自己年轻很多很多的脸,无法自控地抽搐了一下手筋。
他不知道该对刚刚回来的领袖说什么,嗫嚅了两下唇,迎接的话卡在喉口。
被称为本世界最伟大的研究员的人,大脑一片空白,首次陷入了实际意义上的停机。
【“先生带了沈安的同位体回来!为什么??…………先生下一次会带我的同位体回来吗?”】
沈安的脑子中再一次循环起当时每一个人的表情,再一次重温刹那碎裂的阵痛。
他抿了抿唇,略微狼狈地垂下眼,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
直到沈简去找领袖,沈安都什么也没有问。他实在害怕沈简说出“取代”之类的词,一丁点也不行。
说实话,沈安其实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现在或者重伤或者一睡不起,是不是便不用面对接下来的……
算了。
沈安闭上眼,笨拙地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瓣膜。
等等吧,沈安。他对自己说。
就算要死去,也要先生批准一下吧。
他的同位体靠在墙面上,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目光。
沈暗脑子都不用转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不打算安慰两句。
总归,最初,沈简是带着对沈暗【后来命运】的愧疚,而接近他的。
也就是说,归根结底,就算沈安现在再痛苦,实际上,沈暗才是墨义和沈安两个人的代替品。
沈暗动了动,将歪斜的披风扯了扯,然后动作十分平静地看了眼监控。
他不说话,沈安也没说话。
.
沈简将念完的文件扔在一边,往后靠了一下,疲惫地说,“清楚了吗?”
“嗯。”
于是沈简抬了抬手,领袖将手中放在杯碟上的杯子抬起来,在桌角磕了一下,掰下一块尖利的碎片。
监控那边的人瞬间绷紧了身体,死死盯着那枚碎瓷。
沈简好似能感受到一般,瞥了一下摄影设备,下一刻,他接过领袖手中的碎片,精准地命中了那枚小小的摄影小球。
监控屏幕陷入黑暗。
沈简收回手,“好了,说吧。”
顿了顿,他随意补充了一句,“抱歉。”
一般情况下,下属观看两位领袖单独会面的影像情有可原,但他面前这一位的领地意识可不是一般的强。
以防他再嘲讽两句,沈简很干脆地切断了这个机会。
领袖被呛了一句,却没有什么愠色,只是把茶杯放在杯碟上,眼神冰冷地盯着沈简。
“你答应了。”他平铺直叙,用了陈述句。
“你答应了那个,哦,称得上损毁你人格的解决办法。”他冷静地总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领袖直视沈简,“我一直没有建立无湮塔,所以我可以选择流浪;我可以侵占其他人的意识,但自始至终我没有放弃过所谓的那一点点人格。”
沈简颤了颤睫毛,头却一厘米都没有低下去,也注视着领袖。
年轻一点的领袖好像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很流畅的接了下去,“命我们不是早就不要了吗?”
领袖淡淡地问,“但无湮塔不是比你的命更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