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籁支着下颚说:“以前的斜坡经常有人摔跤,可能是怕危险吧。”
“也是,冬天结了霜,坡道格外打滑。”他将车停在学校对面,清冽的目光巡视过校门口所有小店,找到了隐藏在巷口的一家早餐店,“还好,那家二嫂早餐店还在呢。”
“她家生意一直很好,开了有十几二十年了,哪那么容易倒。”车停稳了,她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林澄净也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事先叮嘱她:“你昨天还胃疼,今天可不能点酸汤肥牛米线了。”
酸汤肥牛里放了泡椒,看起来清淡,抿口汤都能辣得嗓子刺痛。
她以前很喜欢吃这个,哪怕被辣到嘶嘶吸气,额角沁出汗珠,还是吃不厌。
他们来得时间不大好,正是学生上学的早高峰,店门口挤满了学生。
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上早自习的时间了,颜籁拉住了林澄净:“也不急,等等吧,别和学弟学妹们争了。”
他听从她的意见,插兜站在一旁等,又问她:“你们今天还要工作吗?”
颜籁:“当然。”
“要是怕来不及,我们去吃点别的算了。”
她摇头,“不了,就这家吧。”
他心里一度熨帖发暖,“我没关系,吃别的也一样,不是非得吃这家。”
渔夫帽将她的眉眼都遮了大半,她抱臂沐浴在日光下,随口道:“鹤哥喜欢吃这家的酸汤肥牛米线,我给他打包一份回去。”
林澄净那挂在嘴角的笑容骤然僵住了,像冷不丁的一根冰凌掉下来,直插胸口,猝不及防得他愣怔失语。
见他不予置评,她侧头说:“你要是饿了,我们就先去吃点别的再回来打包。”
很贴心,很周全。
贴心到他无法对她说出一句不好的话,周全到他满腔悲愤都在心头化成了悲凉。
这许多年了,她一直把她的“鹤哥”挂在嘴上、写在本子里、作文里,连高三时理想分数都是他的成绩。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烦她这个“哥”。
也没想到,往后余生都要笼罩在这个名字的阴影下。
没听到他吭声,颜籁又问他:“决定好了没呀?”
“满满,你还是喜欢他。”
话很轻,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她转过头,摸摸脸,眉眼都挤满了笑,“有这么明显吗?”
他以为他已经百炼成钢,再不会对这个事实有所波澜,可时隔多年,他还是能听到了心裂开的声音。
嚓嚓的,像是冬季河床上结起的薄冰,一次次重新封冻,又一次次被人踩开。
他的心河早已千疮百孔,只是在她面前,那条河依然装得毫无波澜。
“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听见自己平静地问她。
“嗯......就像是,本能吧。”她回答他。
“爱是本能”
——这句话是他告诉她的。
她将这句话用在了描述对另一个男人的感觉上。
他突然很想笑。
嘴角提了提,又徒然塌落。
像他空寂的心,松散的雪四落,找不到前路,听不到回音。
拎着酸汤肥牛米线回宾馆的路上,他远比来时沉默,她忙着发消息、回消息,并没有察觉异常,又或者察觉了,但也并不多放在心上。
爱在于微渺处,那是对喜欢的人而言的情话。
“你什么时候走啊?”
一直到下车,她才想起来问他这个重要问题。
他捏了捏鼻梁,压住充血的泪腺,说:“明天早上吧。”
“那晚上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她眉眼弯弯。
“好。”他应下。
她指指宾馆,“我进去了啊。”
“好,劳逸结合,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开车也注意安全。”她简单交代一句,摆摆手,转身进了宾馆。
或许是起太早,看着她的背影,他脑袋一阵发晕,手臂撑在方向盘上,他慢慢俯首,撑了很久。
没回房间,进大门后她就拐进了宾馆食堂,发消息通知林鹤梦下楼吃早餐。
食堂早餐不算丰盛,只有包子、粥、饺子、馄饨这四样。
早上年轻人都倾向于多睡一会儿,食堂的人寥寥无几,她百般聊赖地等着林鹤梦过来,不时摸摸袋子,怕提前放凉了。
万万没想到林鹤梦还没来,她先等到她师父、刘主任、郝局,还有几位是县政府的干部一齐来了。
她赶紧起身道:“各位领导早上好。”
张敬朝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