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悬挂着的灯泡映照着,风雨稀里哗啦地倾灌进来,将她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没一会儿身上就水淋淋了。
顾不得大雨,她又害怕又着急,撑开家里唯一的雨伞走了出去。
伞被风挤出一个内凹的弧度,倾斜的风雨淋湿了她新校服和小皮鞋。
她费劲地举着摇摇欲坠的雨伞,从屋檐下艰难走到柴火棚外。
塑料棚顶只用石头和木椽压着,雨一大,流不下来的水就把塑料棚压下去一大块。
往常外公在家,会用棒子把压下来的塑料布往上一捅,水“哗啦啦”顺着屋顶流下去就没事了。
满满见外公干过这活儿,她觉得这事不难。
她用一只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拉开柴房门栓。
小门一开,里面黑黢黢的,没有灯。
外公说里边不仅有老鼠,入了秋了,还有蛇顺着柴房缝隙溜进来。
往常外公是不让满满到柴房来的,但今天外公不在家,她想自己当一回家,所以她强忍住了害怕,把伞收进柴房里,借着院子里灯泡投过来的一点微光找到了外公往常捅房顶的棍子。
她双手举起棍子,鼓足力气用劲儿一捅,沉甸甸的房顶水坑“哗”了一声,倾倒出不少水,还没等满满松口气,兜满了雨水的塑料棚又沉沉地坠了下来。
顶子快被压垮了,瓦片和木头都“嘎吱”作响。
知道自己力气比外公小,得多用几次劲儿。她继续鼓足劲,又接连往上捅了几下,分明和外公是一样的动作,可她却怎么也捅不出房顶的水。
又是“砰砰”两声,不知道是哪里压断了,那塑料棚又垮下来更多了,整个房顶都好像要被拖拽下来了。满满急中生智,拉拽着外公的自行车,奋力往外拖。
她人矮,不用两个手抱着自行车就会倒,所以她也顾不上打伞,先把外公的自行车拉出去,靠在房子屋檐下,又跑回去拿伞。
她想锁门的,可又想到柴房里的柴都是上个月外公带着她上山一竹筐一竹筐背回来的,她又心疼起来,推开了门,又摸黑走进去,脱下校服外套,用校服裹住离门近的柴火,也顾不上打伞,埋着头淋着雨,愚公移山似的一捆一捆地从柴房往厅堂跑。
跑了十几趟,满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看看被越压越低的房顶,想到还没回家的外公,满满想哭了,可她还是不服输,决定再试一试,又举起了那根竹竿,看着兜下来一大篓的雨棚,鼓足力气用力往上一顶——
她不知道捅雨水得用巧劲,不能用蛮力,只这一下将雨棚捅得“噗”了一声,塑料棚顶被捅穿了,积蓄的水“哗啦”一声破了天似的皆数漏下,房顶“咔嚓咔嚓”几声响,比满满脑子里“跑”的念头来得更快的是垮塌的房顶,她浑身一抖,“嗵”一声巨响,眼前登时就黑了。
棚顶的雨水全部倒在了她身上,倒塌的柴火垛被顶棚压倒,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上,粗壮的横梁压在她肚子上,她一张开嘴,倒灌的水就全部淌进了她的喉咙里,她只能紧紧地闭着嘴,透过废墟一点点缝隙看见外面的一点点光。
她被砸晕了半响,过了很久才感觉出身上的剧痛。她张开嘴,用力地喊着:“外公——外公——外公——”
房子垮塌的声音足以引起周边四邻的注意。
她听到有人在喊:“满满!满满!”
她用力地回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用力最大的声音了,可是废墟压着,雨势浩大,周边四邻走动叫嚷声盖住了她的求救声。
没听到有人来,她大声地哭了,用手用力地怕打着压在身上的雨棚和横梁,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喊了一声:“满满埋在下边了!”
纷纷赶来的左邻右舍清理起废墟。
在她哭得要断气了的时候,她透过破烂的雨布看到了一双淡褐色、英气而明亮的眼睛。
身上粗重的横梁被双臂抬起,她听到少年沙哑粗粝的声音大喊着:“在这里,找到了!”
“满满!满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奋力挣扎的手臂被一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后背被扶起,颜籁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双眼睛。
她还在急促地呼吸,他的呼吸却也和她同样急促。
有一瞬间,颜籁不知道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