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抖得厉害,灰烬簌簌而落。
崔承嗣掌心扣住明姝的手,缓缓滑到烟管上,从她手里将烟管拿到手中。一根碧玺鎏金镂雕烟管,雕着大片大片艳丽的山茶,和她大腿上的一模一样。
明姝心脏抽了下,忙婉笑道:“也,也不知道谁送了我这玩意,也不知到底怎么个用法。夫君,你知道该怎么用吗?”
“不知?”他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戏谑反问,却不等她回答,熄了乌羽叶,将烟管拢进袖口,“既然不知,就不要再用了。挖人心髓的破玩意。”
他堂而皇之拿走它,明姝张了张口,却拦不住。
这东西的确不该在她身上出现,也的确不是好玩意。
只是才好了点的脑子又阵阵刺痛,不免捶了捶头。
崔承嗣看着她,坐到她身边,大掌扣住了她的背脊,迫使她坐起。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用冰冷的指腹替她揉捏额角。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似乌羽叶一样有奇效。他应是懂些办法的,另一只手顺着她背脊向上,拨揉她的颈筋。
不一会,明姝的头便不那么疼了。
她一时讶然,联想到今日孙姨娘说的那些话,崔照给他下毒,他原还想把事情压下去,是崔照又召集了几十个牙兵去营里杀他,他才起兵反抗。
纵然脾气古怪……并不像传闻中那般猪狗不如。
本性不坏么?
明姝莞尔,指尖沿着他胸口向上,只觉得那宽厚紧实的肌肉,倒真有几分李澍说的可靠了。
崔承嗣顿住动作盯着她,明姝嫣然浅笑:“谢谢夫君,我已经好多了,眼下很快便要天亮,要不先去歇息吧?”
她心知自己拿不回烟管,但头不疼了,便也没那么渴望。
那温软笑靥,似乎真的体恤他的照顾。
崔承嗣才起身回屋。他的寝屋和她的只隔了间屋子,走了两步便到了。
他回头看了眼明姝,随后带上门。
趁着蒙亮月色,他拿出了那根细烟管,审视片刻含进口中,深深吸了口,味道比想象中香甜温润。也只一口,便舒服地半阖眼眸。
仿佛间接吻过她,薄薄的唇珠也染了层瑰艳的胭脂色。
做完这一切,崔承嗣眼神异亮,终于收起烟管,放进柜斗内。
第33章
正月初, 天气转了冷,廷州家家户户拾柴燃火,祈祷烧去来年灾病。
崔承嗣预备亲登割鹿台,请四方来使、廷州大小官员、商贾巨擘参加一年一度的跳火节。
这是崔执殳死后第一次办跳火节, 大街小巷消息风长, 热闹非凡。
明姝将养了好些日子,缩在暖和的衾被中, 瞟了眼窗牖外。天幕灰蒙蒙似落了细碎雪花, 不到须臾便化成水, 沿着窗纸汩汩而下。
她知晓岑元深也会参加, 先前已经推辞了。奈何最近崔承嗣不允她出门,又请了不少廷州有名的大夫轮番诊看, 病装不下去,癸水也在三日前走得干净, 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想到那根细烟管也被崔承嗣没收,仿佛哪里都被他盯牢, 明姝悻悻起身梳妆。香囊里木匣里的乌羽叶已经成了累赘, 放着不用, 担心霉了坏了。若是用,需得再买根烟管。
明姝不能买,纵然设法暂时打消了他的疑虑, 但不能不断地用不符身份的物件提醒他, 她身份不简单。
跳火节后崔承嗣便要出征,待他凯旋, 推行新令, 一切尘埃落定,她便设法逃走。
再等等, 她就自由了。
傍晚灯彩辉煌。
未时三刻,崔承嗣从营中回府,与明姝同乘华盖六马马车,并着近百护卫,从都护府出发,前往割鹿台。沿途边上百姓夹道,烛盏迷眼,鼎沸之声不绝。
马车顶鎏金描漆,悬垂华丽轻薄的纱帐,帷幔翻飞,透出内里一张红木座椅。崔承嗣和明姝分坐左右。
明姝尝试正一正顶上的帷帽,手背却发热发痒。不知道为什么,崔承嗣自上马车后,便一直攥着她。
只是攥着,不痛,也挣不开。
明姝转头看他,他另一只手却撑着下颌看向长街,戴着面罩的脸表情不明。原来他说的和岑雪衣游街,是这么游的。
难怪他这几天紧着给她找大夫,非要她好起来。也难怪那天他像是对她不满意,闷闷地和她置气。若让他此刻和岑雪衣游街,又算什么?
明姝被他攥得累了,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面上笑吟吟的:“夫君,好好的节日,为什么戴张面具?又不是丑的见不了人。”
可是到一半就被他再次攥紧,他抬眸扫过明姝,“公主为何戴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