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一路,她就在他眼皮底下。
崔承嗣将小忆廷举抱起来,细细审视,不禁再次冷笑。不声不响,她背着他生了这么大个孩子。
生了,亦不找他相认,让他和自己的儿子对面不识。若非他撞见,岂会知他心魂俱丧时,她还忙着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崔承嗣将小忆廷挟在臂弯中,终于走到了明姝面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就这样明白地呈在他面前,和从前一样,妩媚动人,神飞顾盼。
他胸口血气上涌,赫然掐住明姝下颌,迫使她仰头看着他,“才与我分开多久,就急着到处造谣我死了,想要另觅新人,嗯?”
他的力气太大,直掐得明姝面颊泛红,眼含水光。
她摇头,仓惶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那又如何?”崔承嗣将她推抵到帐前,逼到她近乎没有办法动弹,一字一句道,“尊贵的明姝殿下,你以为,现在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他凶狠的模样,似乎真的恨不能将她掐碎。
小忆廷突然挣扎起来,拍打崔承嗣的背脊,“坏坏,你这个坏叔叔,放开我阿娘!”
他几乎不能相信,那天碰到的崔承嗣,和如今的崔承嗣是同一个人。他要保护明姝,不许崔承嗣欺负她。
明姝痛极,听到小忆廷的哭喊,顾不上自己的处境,微微发颤道:“崔承嗣,你要杀要刮我无话可说,但希望你放开忆儿。”
她那副倔强的模样,却更激起崔承嗣的怒火,“我若不放呢?”
“我会杀了你!”明姝忽然从腰间抽执弦月弯刀,刀锋银光一闪,划过崔承嗣,他并没有躲闪,脸颊被生生划开一道血口子。
看着那红色血痕沿着他苍白俊美的脸缓缓流下,明姝美目轻抖,突然又握不住自己的刀。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躲?
崔承嗣摸了把脸上的血,蓦然冷笑,撇开她的脸,却又攥紧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几乎瞬间便让她痛到失去知觉,刀应声落地。
崔承嗣眼尾赤红,却有些苍凉道:“好,很好,明姝,你竟然下得了手。”
他放下小忆廷,小忆廷便拼命地推他,试图将他推开。
推不开,便急得哇哇直哭。
“坏人,你这个坏人,松开我娘,我要我阿娘……”
明姝懊悔,一时泪落如雨,想抱住小忆廷,却被崔承嗣牢牢桎梏双腕。
崔承嗣靴子踩住了那把弯刀。是他尤为熟悉的那把。只是没想到,她的锋刃也有对准他的一日。
一旁,岑元深皱眉道,“崔太尉,你是否僭越了?明锅头是我的朋友。”
“朋友?”崔承嗣将那弯刀踩折,转眸,对岑元深冷冽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女人的话就像鸩酒,看着清醇,实则致命。她根本不可能乖乖的做你朋友……她只会笑着骗你,让你输的一无所有。不论你从前与她什么关系,或是想和她发生什么关系,都到此为止吧!”
岑元深蓦然掀起眼皮,眸光幽冷,直逼崔承嗣。
他在威胁他?
大燕立国百年,他岑元深贵为前朝太子,从来都是前呼后拥,睥睨天下,他竟敢威胁他?
岑元深不免后退半步,表情渐至崩塌。原来明姝和他是这样的关系,难怪他三番五次去都护府,都见不到公主真容,难怪那位公主失踪后,明姝立刻多了个孩子。
岑元深不免抵着额头低低地笑了声,复又抬头,对上崔承嗣的目光。
尽管他此刻胸腔恨意奔涌,恨不能将这些曾经卑贱的蝼蚁属臣都踩在脚下,可他还需要忍耐,等待,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起兵收拾旧山河。
一个女人而已,纵使喜欢,暂且让给崔承嗣又如何?
那热切的思绪逐渐地恢复平静,很快,岑元深便恢复了云淡风轻,高蹈出尘的模样,平和道:“既然是崔太尉的家事,我便不多言了。”
他简单道别,转身而去。
小忆廷试图向他求救,他抓了缕耳边的风,松开手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
苍茫的牙帐城,似乎只剩明姝与崔承嗣两个人。崔承嗣突然又抱起了小忆廷,不顾他抓挠自己的头发和脸,遣来两个曷萨那人,将小忆廷带走。
“阿娘!放开我,我要阿娘!”
明姝想要追过去,却被崔承嗣摁住肩膀,摁在牙帐前。他受了伤的模样有些狂狷邪狞,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
“崔承嗣,你到底要怎么样?”明姝闭眼,却忍不住想逃离他的桎梏。她感觉到他粗糙的拇指抚上了她的泪痕,炙热的气息擦过她耳畔,带着凛凛的寒意,“怎么样?既然你那么勇敢地欺骗我,我怎么能不让你尝尝,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