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鹅卵石的小道上,一个小太监被四个宦官围攻,几人伸手推搡他,那人就静静地站在四名宦官的中间,垂首低眉,静默不语,似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那人有所察觉,转头看了她一眼。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容貌时,蔚姝浑身血液几乎在刹那间凝滞。
——竟然是温九!
他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且还是太监的装扮?
眼见着那些人还要对他动手,蔚姝第一次不顾及宫中规矩的喊出声:“你们住手!”
她小跑着赶过去,云芝也看见了温九,也急忙跟过去。
四名宦官看见蔚姝时只是微微一怔,但在看到蔚姝身后的东冶时,瞬间往后退开几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东公公。”
“你怎么在这里?”
蔚姝低声问道。
她看着温九,他穿着藏蓝色的太监服,身形高大颀长,昳丽俊美的脸上有一圈红痕,瞧着像是被人打伤的,于她的问话也是置之不理,她知道温九还在为那日她赶走他的事生气。
“姝妃娘娘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身后传来东冶的声音,夹带着冷厉的训斥。
蔚姝看见温九眼皮波动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温九再说出什么话来惹怒东公公而受到惩罚,便转身对东冶道:“东公公,本宫能、能向你讨要这个奴才吗?”
她拢紧袖中柔夷,甚是紧张。
万一东公公真不答应,她又该如何救温九?
东冶看了一眼温九,复而又看向蔚姝,问了一句:“娘娘为何点名要他?莫不是与他是旧识?”
他笑看着蔚姝,可眼角的余光接触到主子冷冽的视线时,又转了话锋:“罢了,娘娘既然想要,奴才岂能不允。”又抬头对谢秉安道:“你日后便跟着姝妃娘娘罢。”
谢秉安垂着眸,声音冷漠清寒:“奴才领命。”
东冶:……
自家主子在他跟前自称奴才,那就好比一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随时要了他的命。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蔚姝正愁如何回答东冶的话,又听他这般说,便道:“那便谢谢东公公了,不知东公公接下来要带本宫去哪儿?”
或许,要看谢狗在哪,东公公才能带她去哪儿。
东冶道:“奴才该问的都问完了,娘娘可以回乐明宫了。”
问完了?
蔚姝想到这一路过来,东公公好像没有问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不过,即便问了,她也答不出来,看着东公公与几名宦官离开此处,直到周围彻底没人后,她才敢转过身,一双杏眸怒瞪着温九,软糯的嗓音还夹带着颤栗:“我不是让你离开了吗?你怎地又进宫来了?!”
谢秉安掀起眼帘,看着眼前身姿娇小纤弱的女人,想到她昨日在牢中面对真实身份的他时,态度是那般冰冷且仇恨,似是恨不得亲手剐了他。
他垂下眸,避开蔚姝此时明澈好看的杏眸:“想来便来了。”
蔚姝心底顿时漫上来一口怒气:“我们回乐明宫说!”
她不由分说的拽起温九的衣袖,一路拉着他往乐明宫走,步子走的极快,全然没有看到身后之人眼底裹挟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回到乐明宫,蔚姝对云芝道:“将门关上,你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其他几人靠近寝殿。”
云芝道:“是。”
寝殿门关上,殿内瞬间暗下来。
这一路走来,蔚姝后背都被薄汗浸透,鬓边的碎发湿哒哒的黏在肌肤上,脸颊被太阳晒的绯红,也因为走的太快,这一会呼吸还有些急促的紊乱。
她坐在绣墩上,双手搭在腿上,试图缓解自己酸胀颤抖的双腿。
须臾,抬起头看向温九,却发现对方就站在她对面,垂眸凝着她,他的眸漆黑深邃,冷俊的眉峰微皱,身形颀长挺拔,只是……身上的太监服着实让蔚姝心底不是滋味,她抿了抿唇,忍下心中的忧虑,问道:“你是怎么进宫的?告诉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软,阳光穿过窗棂格子稀稀落落的洒在她身上,在她的脸颊上落下柔美的线条,看着女人鬓边的香汗,听着那尚未平息的呼吸,谢秉安的眸色逐渐暗下,寝殿中的空气似乎也多了几许香甜旖旎的气息。
他垂下眸,声音多了几分暗色:“我自己进来的。”
“你疯了?!”蔚姝豁然起身,即便已经猜到了,可听到他亲口说出,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不由愤愤道:“皇宫比尚书府要危险的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你怎会如此想不通要往龙潭虎穴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