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安——”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好像是、燕王的声音。
蔚姝步入拐角,看到地上躺着的数名尸体,鲜血染红了青石地砖,风中夹杂着血腥味冲入鼻尖,刺激的蔚姝险些作呕,她吓得小脸失色,颤抖着脚步,避开地上的尸体,躲到灯柱后面,探头看向承乾宫外。
偌大的承乾宫外站满了人。
谢秉安手握利剑,玄褐色的衣袍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飞舞,他看着立于对面身形狼狈且沾满鲜血的燕王,长眉冷肃,无声冷笑。
燕王握着剑柄的手指根根绷紧,利剑抵在狼狈的趴在地上,早已没有帝王之气的裴立象身上,低头轻蔑的看他:“我倒要看看,你亲自喂肥的一条狗是愿意撇弃权势救你,还是为了权势,放弃你这个主人的命。”
他的话,说的极其难听。
谢秉安却仿佛未闻,冷漠的搭着眼帘,没有去看裴立象跟一条狗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他磕头求饶,求他将皇权交给燕王,救他一条性命。
“谢秉安,你还等什么?!朕命令你,将兵权交给燕王!”
皇帝用力嘶吼,脸上尽是灰败的死气。
燕王的剑划破了皇帝的脖子,疼痛感瞬间袭来,他慌乱的后退,可剑尖抵在他喉咙上,无论怎么四肢并用的爬都逃不过那把剑,他发了疯的朝谢秉安嘶吼,谩骂,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陪着笑脸,在谢秉安的权势下,求得他的庇护,稳坐帝位。
见谢秉安无动于衷,燕王脸色愈发难看:“你以为你身在皇宫就能安然无恙了?”他指向皇城方向:“本王的舅舅就在承天门外,若本王未时初刻没有踏出那道宫门,沈老将军就会领兵攻破承天门,到时就凭宫中区区锦衣卫与禁卫军对抗三万大军?那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承乾宫外风声不息,谢秉安眉眼里涌出杀戮之气,他掀起眼皮:“怕是要让燕王失望了。”
燕王脸色陡地僵住:“你什么意思?”
不仅是燕王,在场的文武百官也都愣住了。
今日早朝,东厂潘督主将三年前诈死的秦雷带到承乾殿中,秦雷亲口说出,三年前杨岳武老将军与杨卫钊通敌叛国谋反一事,皆是被燕王与郑文兵构陷,三年前燕王想要拉拢杨岳武到自己麾下,但杨老将军一生清正廉明,最恨在朝堂拉帮结派之人,也因拒绝燕王的应邀,从而被燕王记恨上。
是燕王用秦雷家人的性命要挟,让秦雷诬陷杨老将军。
也是燕王与西域使臣来往的密信被掌印当众摆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坐实了三年前杨家谋反一事乃是燕王与御史台主郑文兵联谋构陷。
谁都未曾想到,杨家会有翻案的一天。
更未想到,宫中禁卫军中会有燕王的人,他破釜沉舟,欲要谋反,最终被掌印的人制下,若依燕王所说,承天门外有沈禾老将军携三万士兵驻扎,等到未时不见燕王走出承天门,沈老将军便会携兵攻进来,就凭宫中几千名禁卫军与锦衣卫,如何能抵挡过三万大军?
燕王与沈禾此举,是要反啊。
大臣们如何不慌?
到时又是一场恶战,他们身处战火中,难免遭受其害。
“完了,完了,全完了。”
皇帝嘴里不停地嘟囔,神色涣散。
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划过,带着刺拉的疼,蔚姝躲在灯柱后,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只听明白一件事。
那便是燕王与沈老将军要反。
承天门外有沈老将军领的三万大军,岂是几千名锦衣卫与禁卫军能抵抗的,蔚姝此刻全然忘记了如何恨他,有的只有压抑不住的担忧。
她怕谢秉安出事。
更怕他死。
蔚姝抓着灯柱的手指绷紧,小脸苍白孱弱,轻颤不止的眼睫浮起洇湿潮雾,她想冲到他面前,想陪他一起面对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死亡,哪怕死后在外祖父面前跪地忏悔,她也想陪着他走到最后一步。
蔚姝企图迈步过去,却被远处纷沓而至的马蹄声止住步伐。
在场的人皆是抻长脖子看向策马的人,那人身着白袍银甲,手执银枪,清风朗俊之姿,正是梁老将军之子梁文筹,在秋猎中拔得头筹,被长安城人冠有小将军之称。
在他身后,跟着乌泱泱的军队,两名士兵架着已被削去头冠的沈禾,将他按在地上跪下,年过五十的沈禾久经战场,眉眼里自带着一股凶戾杀戮,他看向谢秉安,声音里卷着淬了血的怒火:“本将还真是小瞧了你一个阉人,竟能让梁世涛为你所命,率领五万梁家军对付本将,我看这大周朝是要完了,竟然都听从一个阉人的调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