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木刚掀开军营驻扎的门帐,便是身子一顿, 而后才朝内半跪下身道:“王上怎么来了此处?”
本该在宫里的一国之君竟然悄无声息出现了前线, 而此事居然无人告知他这个辅国大将军。
正坐在桌前擦拭长剑的达慕沙却并没有立刻回答,细细将剑身上的尘灰擦干净后又举起剑在烛光下来回端详着。
他忽而一笑, “孤在宫里待得烦了,就来了。”
帕尔木视线落在他那毫无笑意的眼眸, 并不赞同他这种行为, “这太过危险了, 甚至没有人来通报过, 此刻王都内也并非没有异心之人。”
“正好, 我也很久没有亲手杀人了。”
达慕沙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冷笑连连道:“我看了前线战报并不顺利不是吗, 军中士气如此低靡, 怕不是都觉得我早就是死人了。”
帕尔木冷硬着神情说:“谁敢说这种话,臣会亲自处决他!”
“何须说出来,一个多年不掌权的国君此刻要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硬碰硬,连观星台的国师都说了, 无能无德的君主早该让出这个位置了。”
“观星台现下早已被娄旭的军队围困,国师也身陷囹圄,这种话怎能当真。”
“不需要是真的, 但是达到真的效果便足够了,这就是娄旭所想的。”达慕沙起身走到布防图前, 他指尖从漠北边境一路往上,“微生家的军马到何处了?”
“若算时间,微生元雅已到微生家领地。”
“远水救不了近火,明日出战,孤亲自上阵。”
帕尔木立刻出声反对,“万万不可!”
达慕沙反问他:“有何不可?孤是漠北的君王,漠北王室是神鹰化身,难道你有比孤更加容易振奋士气的人选?”
“即便是为了振作士气,可王上的安危也是臣不能视而不见的。”
若是任由达慕沙明日出征,自然是能鼓动士气,可若是被伤到要害处亦或者陷入更加凶险的境地,不论是军中的士气会比如今更加涣散,连余存的王室血脉都可能就此断绝。
可帕尔木的话语显然已经不被达慕沙所听进去,他执意要明日亲征战场,也会一会曾经的大都督,漠北神射手上官获锦。
“父亲,此事我已经决定了。”达慕沙转过身,目光幽幽,“你不必再说。”
次日晨间,众将士在点将台瞧见上面站着的人时,都纷纷露出了讶异的目光。
大将军身侧有位穿着月白甲胄的青年,俊秀的面庞上不见过往的颓废之意,透露出更多的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锐利的目光扫视完全场后便是一片鸦雀无声,只有旌旗烈烈作响。
“为守漠北,诸位将士都甘愿以命相搏。我漠北有着骁勇的将士,有着一群不屈服于乱臣贼子的忠臣,你们脚下所踩的每寸土地都曾流过先辈的血!若有人在战时生出怯意,孤也决不会容许他活着。”
达慕沙的声音清亮,手握长剑看向眼前的人群,“将你们的血流在战场上,而不是我剑下!”
话音刚落便能听到底下人都雀跃起来,纷纷高举长矛重剑响应他的话语,震天响的高呼声随着鼓声阵阵,达慕沙也骑上爱马,拔剑道,“漠北的勇士都随我来,不叫那些贼子看轻了!”
“此战必胜——!”
“必胜!!”
自从叛军占领了观星台以后,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娄旭便将前线全权交由了上官获锦去领军,而他自身却留在观星台处。
没有人知道这位摄政王内心究竟在想什么,在看过一封又一封来不明朗的战报之后,他脸上神情却仍旧没有变化。
“达慕沙亲征战场令得士气大增,呵,若是本王的眼和手臂没有受伤,他只怕还躲在宫里不敢出来。”娄旭不屑于这种小把戏,“不过是鲁莽之举。”
被软禁在屋里的慕容听云只是默默听着,手中下棋的动作并未被影响,只当是屋内没有这个人。
娄旭却不依不饶道:“从小达慕沙就喜欢躲在先王身后,他怕我,其他人也怕我对他不利。我的确很希望他从来没有出生,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过往的那些日子浮现在眼前,从达慕沙出生之后受到的冷落、责骂、防备,自己在漠北王宫里的每一步都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不能做错一件事,不能说错一句话。
他在王宫之中的地位是尴尬的。
更可笑的是在这种无尽折磨的日子之中,曾有过的几分关爱是来自于那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