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慎安静的靠在她颈侧,一言不发。
水滴落入衣襟,冰冰凉凉,桐花不言不语不动,仿佛变成了沉默的木桩子,被一只非要自投罗网的傻兔子依靠着。
“你不会笑我吧?”很久后,薛慎哑着嗓子轻声道,像是怕惊走一只短暂停留的蝴蝶一般,又轻又小心翼翼的道,“我只是稍微有一点忍不住,过一儿就好了。”
“不会。”桐花轻声道,“当年我失明时,你也没笑我。”
那次,她也是这样靠在他身边,眼泪湿了满脸,还不忘问他,“如果我以后就这样一直瞎下去,你也不会后悔?”
那时的薛慎说,“我不会。”
“我会给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让你重见光明,若是你真的再看不见,那我就做你最好的依靠。”
可是,当时说得有多真情实感信誓旦旦,后来违约毁诺时就有多冷酷无情。
所以,她也只多问了他一次,确认了他的心意后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即便,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是喜欢着她爱着她的,可是拒绝她的人也是他。
往事已矣,只要还活着,人就要往前走往前看。
她如是,他亦如是。
第40章
这场故人重逢持续的时间太长, 等桐花从三楼下来,左莹陆黎左寒据说都已经回了家,至于欧阳老先生和萧庭, 则一直等到了最后, 似乎非要等到一个结果不可。
“阿姐!”萧庭上前叫人,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后面的薛慎一眼, 低声问道, “阿姐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事?”桐花笑道,“你怕什么,陛下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只是故人多年未见,叙旧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
萧庭心说那可不见得, 陛下现在圣心难测, 整日一副没多少人气儿的静水深流模样, 让人惧之畏之又厌之, 他是很不乐意自家阿姐再和陛下牵扯进什么感情漩涡的。
“先生, ”桐花和欧阳勋打了个招呼, “搅扰了你今日和陛下原本的安排,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不是什么大事,”欧阳勋摇摇头, “小事一桩, 将军何必和我客气,咱们这么多年的故人情分,可不是在此时瞎客套的。”
被老先生称呼为“将军”, 桐花眉梢微挑, 目露笑意,“我不过是和先生虚伪的客套一下, 您老还当真了,眼前也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做做样子罢了,省得陛下哪日突然想起来,要在您面前念叨我两句。”
欧阳勋就觉得沈颂这小混蛋说话不中听,但也因为这番话打岔,让他之前沉凝的心情淡了些许。
他再去看眼前这两个年轻男女的表情,只觉得一个比一个平静,窥不出半分异样,反而越发不好把握。
但至少,现在应当是无事的,多少算是安慰了老人家的一番劳碌操心。
“陛下,我和弟弟就先告辞了,”桐花对薛慎道,“他日有空再见。”
薛慎点点头,“夜风凉,早些回去。”
“好。”桐花抬手一礼,干脆利落,不复之前半点闺阁气,就这样带着萧庭出了如意楼。
外面禁军侍卫依旧守得严,两人正准备上马车,冷不防旁边传来一句轻轻弱弱的“姐姐”。
桐花抬眼看去,刻着左家徽记的马车不远不近的停在那里,借着车身遮掩,三个年轻人皆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左莹自然是最着急的那个,陆黎看起来也很担心,只是双唇紧抿情绪不外露,一双眼睛里蕴满了焦灼不安,至于左寒,情绪起伏甚大,神情复杂得难辨喜怒。
所幸,他也是桐花最不在意的那个。
小姑娘和新看中的小酒窝都是要安抚一番的,于是,桐花和萧庭上前,同人说话。
“姐姐没事吧?”左莹焦急的问,“禁军突然就封锁了如意楼,将我们扣押在包厢内,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也半句内情没有透露,我有些担心姐姐。”
“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桐花笑道,“只是今天意外见了一位故人,对方身份贵重,出行皆有规矩,所以行事大张旗鼓了一点,辛苦你们受了点惊吓。”
她视线在左莹和陆黎身上扫了两圈,轻声笑道,“这次是事出意外,没让你们尽兴,等过两日我做东,咱们再聚一次,到时候给你们看点新鲜玩意儿,也算是小小的弥补一下今天受的惊吓。”
左莹惯来是很好哄的,只要姐姐说没事她就信,更何况,她对桐花,历来就有一种谁都动摇不了的盲从与信任。
从前左寒看着这些只觉碍眼,但今日过后,他才明白自己才是一叶障目大错特错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