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桐花懒得否认,“谁让我天生坏脾气呢。”
“我又有哪里惹你生气了吗?”薛慎问。
“陛下问我?”桐花笑出声,“作为一位帝王,陛下何必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至高无上的君主,唯我独尊的权位,却摆出这副低声下气的姿态,也不知道陛下是在恶心自己还是在恶心我。”
“若我处在陛下的位置,”桐花看着薛慎,一字一句道,“当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至此,薛慎终于明白她在气什么,也终于了悟为何自重逢后她就口口声声时时刻刻称呼他一声陛下。
那根本不是对故人的尊称,反而是一种无言且居高临下的嘲讽,嘲讽他即便登临高位依旧自甘卑弱自轻自贱。
但同样也是借由这一分情绪,薛慎终于自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窥见了一分桐花的软肋。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再度拥有了打动她靠近她的筹码。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半分都不敢泄露这点滴思绪,生怕自此失去翻身的希望。
薛慎只是再认真不过的学着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卑贱者献媚于人的讨好姿态,以软弱无依、脆弱可怜的姿态靠近桐花,向她低头俯首,坦露自己的悲苦与孤独,“求你,让我做你的药引吧。”
桐花一言不发,任由薛慎姿态亲近的靠着她。
薛慎闭着眼,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与心跳,只觉得盘桓在胸口许久的巨石被缓缓移开。
他是发自内心的祈求,也自认做好了再度被她推开厌恶的准备,他尽量客观的分析自己当前的心态与处境,好让自己别生出太多的奢求与欲念,可是,直到他呼吸放缓提心吊胆许久都没被推开后,他终于明白,或许她如今也是有那么一两分在意他的感受的。
即便稀少,即便微小,但仍旧存在,还未彻底消失。
这个认知让他反应迟缓了许久才感受到那姗姗来迟的喜悦与希望。
幸好,真的是幸好。
于是,被鼓舞的他再度开始努力,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耳际,低而轻的对她开口,“求你了。”
桐花看着薛慎那张好看的脸,她最初遇见他便是为色所迷,对薛慎的喜爱全都根植于一张皮囊之上,后来时日久了常常相伴,便顺势生出了一二分情意。
直到两人流落筠州,在百日逃亡中生死相依,她瞎了一双眼睛只能依靠他,而他为她废了持剑的右手却依旧护着她,那些情意便开始疯涨,最终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曾经,他用自己这条命换来了她那份情,现在,他又要故技重施,用这种手段来博她的欢心。
桐花忍不住想,换做是她,永远做不到薛慎这样。
他或许真的如外间传言所说,是个像他祖父一样清醒的暴君与疯子。
她有种被蛊惑的感觉,想看看这样的薛慎到底能疯到什么地步,更想看看,被蛊惑的自己能和这个疯子走到哪一步。
毕竟,她是真的垂涎薛慎背后的王座与江山。
第56章
“车前子半钱, 贝母一钱,石菖蒲三钱……”
难得雪停的晴日里,程老爷子呆在药房里专心的盘算着解毒方子, 对身旁示好的人视而不见。
“陛下从前中过毒, 您这解毒方子适合他的体质吗?”桐花在一旁笑眯眯道, “万一不合用, 不是平白浪费心思?”
配药配到中途的老爷子, 到底是没忍住,劈头盖脸的将人骂了一顿。
“好啊,什么事都爱瞒着我, 就知道消遣我老人家……你这是年纪长了地位高了翅膀硬了,觉得日后再用不着我这糟老头子了, 所以一茬一茬的晃点我老人家, 生怕我多管闲事是吧!”如果不是顾忌着小兔崽子身上有毒, 老爷子的巴掌早就拍到桐花的脑袋上去了。
“您老消消气, 这事是我不对, ”桐花老实认错, 恭敬送上一杯热茶,“是我做事三心二意,天天变卦, 是我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这全都是我的错,害您老人家跟着操心受累。”
老爷子不买账,“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不听话的, 主意大过天, 但任凭你再有能耐,也是个会疼会死的肉体凡胎, 你外祖父和我什么时候教过你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这次如果不是我催你,你还打算再抻人多久?!”
“有那和人玩弄心计的功夫,不如多喝几碗苦药,省得哪日一不小心把小命玩完!”
此时人显得格外安分的桐花摆出极为诚恳老实的认错态度,“所以我如今不是来向您老人家认错了吗?”
“您看,药引的事我不是没拖,一下子就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