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方家与北蛮多年征战结下的血海深仇,辽州边城军民和北蛮的累世血债,一旦消息传出,天下之大,方家将再无立锥之地,几十年来用方家人无数鲜血铸就的清名也将尽毁,此后只会人所不齿遗臭千秋。
只要想到方家未来会面临的下场,方衡的心就冷得彻骨。
他捂着窒息的胸口,看向桐花,猩红的双眼目露哀求,“沈姑娘今日既然肯来见我,便是心有顾念,看在父亲与方家曾满门忠勇的份儿上,姑娘可否为我指一条明路?”
看着这样的方衡,桐花突然叹了一口气,“但凡当年将军对你那位无能的哥哥心狠一些,今日就不必沦落到如此境地。”
她看向方衡满目血丝与痛苦的双眼,语调淡淡,“方将军,这次,希望你不会再有多余的软弱和天真了,毕竟,方家人的性命和未来,已经供不起你挥霍了。”
宛如被重锤击中心脏,方衡终于明白,他当年对于兄长的一时心软与退让,铸就了今日恶果。
怀揣着此种让人无法释怀的痛恨与怨怼,他听从了桐花的要求,连夜将城内所有的方氏嫡支族人宣召到了将军府。
方万林所行之事实在是骇人听闻,方家嫡支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是这样的恶人与罪人,面对方衡压制不下的来自方氏族人的质疑与挑衅,桐花半句话也不曾多说。
她只是微微一笑,令心腹为他们呈上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当圣旨上的内容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时,饶是再心有质疑上蹿下跳的方家人,也惊得一字都说不出来了。
“通敌叛国……勾结北蛮……谋害天凤大将军……方氏夷三族……”有人一字一顿战战兢兢的念出了圣旨上的内容。
这下子,整个院子都陷入了死寂。
面对震惊失神的方家人,桐花态度一如之前,她看了眼圣旨,她手中有好几卷空白圣旨,有从前薛慎给她的,也有这次北上他专门为她准备的,许她便宜行事,如今,被她拿来对付方家人。
“陛下的圣旨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未来如何,端看诸位如何选择了。”桐花笑道,“方万林与诸位血脉相连,这滔天大罪,如要背负,只能用方氏三族血脉来偿还。”
“只要诸位点头,我立刻明宣陛下旨意,收押方氏所有罪臣,以慰天下臣民之心。”
“你、你不能这么做!”有人鼓起勇气质疑道,“如今北蛮即将大军压境,若是于此时处置我方家,这边境还如何保持安稳?你又将这辽州诸多军民的安危至于何地?!”
桐花看着对方眼中那孤注一掷虚张声势的勇气,突然间笑了,“身为武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陛下虽然没了方氏这只臂膀,却还有我沈氏这只助力。”
年轻的姑娘面含微笑,反手抽出身旁护卫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方家众人,“诸位,想要以此威胁我与陛下,可决不是个好主意啊。”
“托方万林的福,我,天凤大将军沈颂,侥幸不死,如今又为陛下来辽州做探路的先锋与马前卒了。”
“我相信,以我昔年的功勋与战绩,当是可与北蛮一战。”
“沈颂”两个字一出,众人皆心颤,看着周围尽数拔出刀锋直指他们这些人的黑衣护卫,有些人已然明白,方家再无退路了。
难怪这几年陛下屡次调防辽州兵力,现在回头再看,这些被调防的军队均有一个不言自明的特征,那就是曾经归属昔日天凤大将军沈颂麾下,一旦旧日主帅重掌帅旗,如臂使指指日可待。
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但不影响在场方家人目眦欲裂心神震颤,人总是想要活着的,更别提是为了一个方家罪人犯下的不世罪孽累及三族性命。
当第一声膝盖触地的声音响起时,其余人的虚弱坚持也渐渐溃不成军,方衡满目灰败的站在桐花身前,嘶声哀求,“求,沈将军予方家一条生路。”
桐花看一眼跪了满院子的方家人,回头看向方家祠堂,淡声道,“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今夜在场诸位听好了,陛下和我感念方老将军报效家国的恩义以及方氏诸位先贤的忠勇,特此恩旨,希望此后诸位能用鲜血和军功洗清方氏罪孽,戴罪立功。”
“我手上这卷圣旨,从此之后将供奉于方家祠堂,直至方氏再复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