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过世的外祖父,桐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过后才道,“时移世易,义父,人总不能拘泥于过去。”
对于当年的沈老爷子而言,沈颂,大女儿留下的这个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外孙女平安健康长大,有顺遂如意的一生,至于婚嫁,只要她开心愿意,怎么样过一辈子都行。
然而,这点期望只截止于他发现外孙女的特殊之前。
作为名门之后,国朝忠臣,虽然被昏庸的帝王驱逐出朝堂,但沈老爷子也从未想过反叛周朝天下,是以,他从未想过自家竟然会出一个有枭雄之资的后辈,而这个后辈还是个姑娘。
在发现这点之前,天纵之资的沈颂是沈老爷子的骄傲,是他倾尽所有心力努力栽培的优秀继承人,但在发现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心底那蓬勃昭然的野心之后,他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制约这份野心上。
无疑,他是爱这个孩子的,但这不意味着他希望沈家之后成为国朝叛臣,即便薛家天子昏庸无道,日后天下间可能有无数反贼揭竿而起,他也绝不希望这其中举起大旗的有沈姓之人。
说是国朝忠臣的忠义之心也好,老人家的固执也罢,沈老爷子对沈颂的期望与约束就是如此鲜明且不容置疑。
事到如今,程老爷子觉得自己大约可能要辜负老友的托付了,虽说有那么一点愧疚,但面对吃了大苦头的孩子,他不可避免的偏爱心软。
人的私心如若不能为偏爱让步,那岂不是要做人间圣人?他自问自己是没有这份大智慧与大忍耐的,因此,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选择纵容。
只唯独有一点——
“生灵涂炭,不可为。”
“义父放心,这点轻重我还是知道的,”桐花笑道,“即便是外祖父知道了,兴许也还要夸我一句深明大义呢。”
“深明大义?”老爷子品了品这个词,神情微妙,“看来你这次还真准备搞个大动静出来。”
闻言,桐花不置可否,面上笑意越发深沉。
约莫年纪大的人就是容易多思多虑,老爷子见状,不免感叹了一句,“你这做派,当真是不像沈家人,既不像你外祖父,也不像你母亲,约莫是像了你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或许吧。”桐花抬眼一笑,“女儿肖父,也不是不可能。”
提及那对早早过世的神仙眷侣,老爷子神色消沉许多,“世事无常,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
不管孩子性情如何,但少时失去双亲与外祖父,到底是不能释怀的切肤之痛,也是因此,他对桐花多有纵容。
和老爷子的伤感比起来,桐花就显得洒脱多了,她出言宽慰了对方几句,然后就将人赶回去休息了,事情既已说完,春夜寒凉,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吹风。
倒是她自己留下来,一个人继续自斟自饮的模样,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味。
今夜老爷子提及她那对因为船难早逝的父母,以桐花自己的想法,这样的结局或许并不能称之为差。
她那位复姓独孤单名诲的父亲,认真说起来,可谓是实打实的前朝余孽,而前朝余孽复国之心多年来一直不死,对方以独孤诲这个身份游历世间,又和母亲相识,其中真情与算计各有几分,谁都说不清楚。
幸而,这些内情只有她知道,外祖父直到去世都不清楚自己那个大女婿的身份有多麻烦和糟糕。
至于桐花,如果不是这些前朝余孽妄图通过掌控她蚕食沈家军以襄助复国,她原本是并不打算理会这些人的。
可惜,她的高抬贵手只换来了对方的得寸进尺与狂妄自大,而桐花,从来不是一个心软善良好脾气的姑娘。
要知道,她的野心,是前面冠着沈姓的野心,可不是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就愿意鞠躬尽瘁为他人做嫁衣的绝世孝女。
所以,有时候也不能怪她下手狠辣,毕竟,蠢货与狭隘之人的识趣,多少要见点血腥。
幸而,她也不是一无所获,这些前朝余孽积累颇厚,攒下来的家底自然要便宜她这个“继承人”。
现在,她这些丰厚的家底,已经尽数去往辽州,她很有必要花时间想想,自己日后想要个什么样的异姓王封号,想来,那位曾经答应过她的陛下,是不会二次食言的。
第45章
众人相约一起出门狩猎那天, 左莹很早就来了沈府,小姑娘看起来格外高兴,“我上次去猎场还是前年呢, 今年能去, 还是托姐姐的福, 至于今日去猎场, 过两日去游湖, 陆表哥这番安排很有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