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下回来,还是要叫婢女先进来通报一声。”玉箫说着,步步朝范贞固走去,不动声色地将他往外屋赶。“老爷也不是时刻都在的。”
范贞固没吭声,面颊微红地退了出去。
玉箫折回来,取出贴身衣物叫李妙音穿上。收拾的当后,两人出了里屋,见范贞固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李妙音走过去,二人对视,正对上对方赤裸的目光,李妙音不由举起蒲扇,别扭地挡了挡脸。
“少爷来找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玉箫率先开口,咬字异常明晰。
范贞固轻声道:“父亲今日独自去游湖,我怕母亲孤单,便想请她与我同去莲池泛舟。”
“你一个?”
“有日乳母同行。”
玉箫狐疑地瞧了他一眼,眼神转到李妙音身上,见她已然跃跃欲试,不由叹了声气,默认了。
等到了莲池,李妙音被范贞固搀扶着,下了车,却不见乳母。
她环顾一圈,问:“赵婆婆呢?”
范贞固轻声答:“乳母嫌路上太热,不来了。”
李妙音并未多想,咯咯笑道:“家里不是一样热?真是老糊涂,路上热一阵,家里热一天,还不如来这里玩水呢。”
说罢,她下到莲塘用来泊船的石台阶,脱了绣鞋与罗袜,将脚埋进去荡了荡。
范贞固则跳上小舟,解开绳索。他站在船头,慢悠悠划着船桨,停到李妙音身旁。只听“咚”得一声,船舱撞上石阶。
“你竟然会划船?我还以为是找了个船家来呢。”李妙音起身,手里提着鞋袜,跟一头小鹿似的,轻盈地跃上扁舟。
范贞固低着头,轻声说:“嗯,我会的其实不比父亲少。”
可惜李妙音并没有在意他的一句嘀咕。
争渡,争渡。
泛舟从连绵的莲叶间荡过,荷花开得太满,以致于显得拥挤。
李妙音起先是坐着,可莲叶与莲花生得过于壮硕,穿梭其中,总感觉它们争着要压自己一头。见此情此景,方知何为“莲花过人头”。于是,她叫范贞固先停一停船橹,自己扶着木舟的边沿,小心地躺下来。
范贞固回眸,瞧见她仰躺在扁舟内,薄汗浸湿衫裙。为了遮蔽阳光,她抬起胳膊,挡在额头上,轻薄的袖管因这举动,一直掉到了咯吱窝,露出脆生生的臂膀。
他见了,不由回忆起之前在里屋见到的画面……朦胧绿意下,雪白的酥胸,两点微红,是奸头米,或是粉桃。
范贞固咽了咽嗓子,蹙起眉,头转到一边。
他两脚踏住甲板,伸手勾到一个莲蓬,摘下来,抛到李妙音怀中。“你吃。”
李妙音举起莲蓬,放到鼻下使劲嗅一嗅,笑道:“你不吃?”
范贞固不吭声,猛地撑起船桨。
因他这一动,小舟猛然摇晃,险些要翻。
李妙音娇声惊叫:“小心,小心,你个坏东西。”
范贞固听闻,竟自顾自地吃吃发笑。
“你笑什么,我叫你小心点,别得意忘形,把船给掀了。”李妙音不服气,举起莲蓬砸他。拨开了的莲蓬轻飘飘地扑到他的衣袖,顺着袍子滚落。
范贞固眼疾手快,一下握住莲蓬。莲蓬内,还留有几粒莲子,他望了一眼,不去剥莲子,反倒沿着她撕开的痕迹,叼住莲蓬。
他眯起眼,歪头一笑。
李妙音见了,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说不清楚,总之不大舒服。
她侧身,趴在小舟的边沿,拨弄起池水,也不作声。
范贞固见她不搭理自己,笑意逐渐褪去。
他握住莲蓬,使劲揉成一团,扔进池水。
小舟再度移动,不复刚启程时的平稳,船舱左摇右摆,李妙音戏水的手,也一下深一下浅。
“范复明,你小心点!”李妙音再度惊叫,完全是抱怨的口吻。
范贞固冷淡道:“我心里有数。”说着,他举起船桨,朝后使劲一划。小舟晃得更厉害了,在池塘中颤抖着,时刻有翻船的风险。
李妙音紧紧扒住船舱,生怕落水,说话的口气更不好。“你再这样,等启元回来了,我就跟他告状,说你故意捉弄我。我说话算话。”
范贞固嗤笑一声,突然变了脸。
他丢掉船桨,冷冷道:“那你去。”
话音方落,少年挪到右侧,猛得一踩甲板。
扁长的轻舟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摇晃,几下剧烈的震颤后,翻了过去。
扑通一声,双双坠入池塘。
李妙音识水性,四肢并用,挣扎着逃出了小舟的阴影。接着,她背往上弓,胸往上抬,令自己浮出水面。
疯子疯子,她在心里骂,这下说什么我都要跟启元告状,叫他好好管一管这个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