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睡在大街上,风流郎君三五成群饮酒归家。
“鬼使”仍旧带着吓人的面具在街上巡视。长街静悄悄地,挂灯摇摇晃晃,酒楼仍是灯火敞亮。
宋舒妤从酒楼出来,空荡长街的气氛有些瘆人。
她今日没有乘马车出门,也没有侍女跟着。
侍从为了不暴露她的行踪远远跟着。
没人在身侧,她便不必端着郡主架子,随心地走在街上。
大多摊贩都还未收摊,宋舒妤停在一个捏糖人的车板摊前,要老伯照着她的样子捏一份。
老伯第一次见着这般美的娘子,糊糖人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画一笔,尽管做出来的不及她美貌的千分之一,宋舒妤还是很愉快地握着糖人道谢。
她漫步在长街上,对着糖人望月光,莹莹月色与糖色交融,甜味让人心情愉悦。
美人总是会吸引人的目光为她留步。
不少未归的郎君向她投来频频注视,宋舒妤有些反感。
她看似没有目的在摊贩前转悠,终于停在一个买面具的摊贩前,垂眸挑选面具。
听商贩道:“今夜北疆人果然行动,差点落入楚御史的圈套,后来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帮他们逃脱。”
“属下跟着北疆人下了暗渠,却跟丢了人。”
“属下出来时还遇到金吾卫……”
他不再说话。
金吾卫整齐的跑步声率先传来,宋舒妤抬眸侧脸,领先在前的苏长宇若有所感地朝她投去目光。
宋舒妤眸光微动。
商贩正是楚辞云一直留意着的理发匠。
他是永嘉郡主的一个线人。
宋舒妤拿起手中的白金色的狐狸面具,虚虚晃在眼前,朝苏长宇牵唇一笑。
算是在打招呼。
面具下的美人格外迷人。
她身姿袅娜,月色下面容如出水芙蓉,让人见之难忘。
不说苏长宇见过她几次,就是只见一眼,都让他难以忘怀。
苏长宇朝她走来,躬身行礼:“下官果毅都尉苏长宇,见过永嘉郡主。”
宋舒妤将面具放回摊位,浅笑:“我认得你。”
她声音柔如三月春风,让苏长宇心脏扑通跳了一下,他头压得更低:“是下官荣幸。”
——“殿下怎么独自出府?”
——“苏都尉不是在皇城当职么?”
他们二人同时开口,苏长宇有些尴尬道:“抱歉,是下官礼数不周。”
宋舒妤隔空扶他,“苏都尉不拘小节,是豪爽之人。本郡主不计较这些。”
苏长宇手心都出了汗,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往别处,“我,下官还有要事在身。郡主独自在外多有危险,不若下官派些人送您回府?”
宋舒妤直直打量着这位高大刚毅的将军,会心一笑,“不用了。我不是独自出门,有侍卫跟着。”
“三郎放心。”
三郎放心。
她自称“我”,知道他行三。
她让他放心。
第30章
这几日天气炎热, 菡萏院里郡主派人送了冰块,宋清野吃好喝好睡好,过得舒坦, 却唯独不见某人来要官牌。
是这东西不重要吗?还是楚辞云心太大了?
宋清野甚至好奇他是不是没发现自己的鱼符丢失了。
她耐着性子一连等了几日,却始终没等着人。
这让宋清野按捺不住想主动去一探究竟了。
这夜月黑风高,乌云闭月, 最宜轻装简行,飞檐走壁,潜入人家。
虽然隔了数年, 宋清野对楚府的布置仍记得清楚,她尽可能避着相爷的院落走,免得遇到难缠的麻烦。
她轻车熟路绕到楚辞云的院落, 正巧听到琴声。
月光如水, 竹叶落了黑影在地,风吹起,一时分不清是月光在动,还是水面涟漪。
他这片竹林像是从未打理过的一般,竹子肆意疯长, 都快把鹅卵石小道遮住了。
宋清野寻着琴音探身入林。
琴音幽静,每一重音波弹奏出来,都缓慢又深沉。
让她想起在很多次翻越山岭的路程中, 在水边休整时听到的溪流声音。
空山旷谷,干净泉音,内心沉甸的行人不需要太多复杂的娱乐,这种来自天地灵气的声音最适合寄托思绪。
他的琴音不似隐居山林的禅师那般空灵悠远、与世无争, 反而是在传达一个经世致用的务实者内心的幽静。
鹅卵石小道直直通向他的琴台,宋清野拨开最后一片挡着视线的竹叶, 得见青山。
那块地也不大,算不得空旷,偏生竹叶都为它让了道,让月光直直从空中倾泻下来,如瀑布般让白衣郎君淋浴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