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说着说着双手合十,向天道:“老天一定要保佑宋将军平安无事啊。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将领喃喃自语,越走越远,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没了楚辞云的身影,他惊道:“诶?参军哪去了?”
将领转身去寻人,才见那身骨瘦削的郎君站在不远处,但见楚辞云脸色煞白,身子一晃,便站不住地往一旁倒去。
“郎君!”
“参军!”
慕风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郎君没事吧!”
楚辞云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他尽力压住脑中的晕眩,强撑起来道:“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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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云赶到将军府时,屋外已围了一大群人,他们纷纷朝他行礼:“郎君。”
楚辞云推门进去,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脸色愈加苍白,一步步往床榻处走去。
“云儿。”
崔夫人正给宋清野更换额头上的热毛巾,便瞧见自家儿郎摇摇欲坠走来的身影。
崔夫人心里一疼,忙起身将他扶住,“云儿。”她靠在楚辞云肩上难受地哭了起来,“娘,娘对不起你。”
楚辞云怔怔看着床榻上宋清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两步,行将就木的人他见过不少,她此刻的面色便与那些人的相差无几。
楚辞云拍了拍崔夫人,喉咙发涩,“阿娘,我看看她。”
屋内四角都烧着炭盆,很暖和,楚辞云将冰冷的手靠近炭盆热起来后,才将宋清野的手从被褥里挪出来。
她手臂缠着绷带,伤处早就渗出了血,楚辞云闭上眼,待眼中酸楚过去,才缓缓睁开,他指尖带颤地搭上她手腕。
脉搏微弱,手腕冰凉,是气息殆尽之相,他起身将她另一手也取出来,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
楚辞云瞬间如坠冰窖。
这时林若婉端着药过来,见到他时还愣了一下,哀色难掩道:“师兄,该给将军喂药了。”
楚辞云将宋清野的手放回被褥,接过药碗,声音低到听不见,“我来。”
林若婉便站在一旁,与他说了说情况。
“师兄,宋将军中的箭头是双钩的,导致取箭时失血过多,情况更差一步,现在只靠参汤吊着最后一口气,您说该怎么办啊。”
楚辞云将汤匙递到宋清野唇边,喂她喝进去,静了良久方问:“有没有发过烧?”他声音极轻。
林若婉摇头,“没有,宋将军的体温一直低于常值,而且四肢厥冷,一直是现在的样子。”
“醒过没?”
“昨日取箭时痛醒过一回,又晕了过去。”
楚辞云听到取箭二字手便抖了一下,汤药没喂进去,从宋清野脸颊流出来。
楚辞云抬袖去擦,又问:“可有试过附子?”
林若婉脸色一变,大惊:“师兄要用附子?那,那可是大毒之药啊。”
附子回阳救逆,若使用得当,有起死回生之效。
楚辞云思虑良久,只能放手一搏。
轻声道:“我见医书上有过类似的案例,试试吧。炮附子六钱、干姜、甘草、山萸肉各一两二,人参两钱,生龙骨牡蛎粉各六钱,按照我说的这些去煎水,然后加一点麝香,冲水分服。”
“这,这可行吗?”
楚辞云看着床榻上生气将尽的人,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弱声:“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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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对于宋清野而言从来都不是可怕的。
她可以为了活下去而顽强地、拼命地抵抗,却也可以坦然地、从容地赴死。
只是在意识存留的时刻,她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楚辞云的模样。
宋清野不怕死,只是怕他伤心。
她应是快死了。有一会儿她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全身都在痛,耳边声音嘈杂,人影混乱,什么都看不清,她意识支撑不过去,便再次陷入昏厥。
之后宋清野便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中,她浑身发冷,就像是赤着脚踩在冰面上,全身都冒着冷气。
她身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冷得只能蹲下身抱起自己。
过了好久,宋清野所处的黑暗天空上突然裂了一道缝、漏出一丝光来,得以让她看清所处的环境。
果真是赤脚踩在冰面上,而从冰面上看到的她的模样就像女鬼一般,脸色煞白,白色衣裙破烂。
宋清野却心静如水,抬眸望了望天光,站起身向那道光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光越来越亮,冰面开始融化,逐渐出现裂缝。
宋清野每往前走多一步,裂缝就越来越大,她脚下是冒着冷气的冰面,冰面下是浅蓝色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