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命案的四个死者里,只有魏欣的致命伤是颈部的刀伤,而并非田启泰的短斧造成的砍伤,法医的报告里说,根据她颈部的伤口推测出的凶器应该是类似于美工刀之类的刀具。美工刀,如果真的是美工刀,那很有可能是赵海亮用过的那把。
可搜遍了赵海明的住处也没有找到那把刀,他的身上没有,大楼的天台上,每一层的垃圾桶里,附近好几个街区的垃圾桶里都被警方找了个遍,还是没有。
于建新一直有种感觉,他觉得赵海明坠楼的那天,他的身边应该还有别人。
于建新把笔记本合上,闭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回想自己自一九九九年到现在这二十年的旅程,他忍不住叹气般地长出一口气。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而他循路而前,满怀斗志,也满怀痛苦。
于此同时,在离他车程十几个小时的地方,一个中年女人正望着屋子外面发呆。手机上的新闻被她看了无数遍,她盯着那些方块字,直到眼睛发酸,直到自己差点都不认识它们。她放下手机,慢慢地走进里屋,从大衣柜最底层的一个抽屉的角落里取出一个装满碎布头的塑料袋,袋子被那些五颜六色的碎布塞得很满。她使劲捏了捏,这么多年了,裹在那里面的东西还在。似乎是一种提醒,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她把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自己又走到外面的铺子里。店里没有什么人,她在桌子前坐下,逼迫自己不要再看手机,眼神四处望了一番,最后还是落到了门口的那三块摞在一起的石头上。是石头,也是石桌,平整的,稳当的,严丝合缝的,不离不弃的。它们让她想起往事,想起悠悠岁月。
这个时候女儿却急火火地跑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妈,妈,我大娘切菜把手给切了,让你过去看看呢。”
她赶紧着急地站起来,女儿这个时候突然又笑了,她调皮地说:“大娘说她切菜的时候我大爷路过她,刚好放了一个响屁,然后把她吓的手一抖,才把手切破了皮。这会大娘正骂他呢。”
她也跟着笑了,从店里取了点白药和创可贴,她跟着女儿往旁边的饭馆走。女儿走路没看路,笑呵呵地差点被门口的台阶绊倒。她担心地伸手拉住她,“露露。”她叫女儿,看女儿还是疯疯癫癫没正形,她假装生气地叫她:“梁白露,你看着路啊。”?
第76章 .
替大嫂包扎好了伤口,她顺道帮大嫂把桌子收拾好。露露凑过去问,“大娘,手还疼不疼?以后切菜可得小心点。”大嫂笑眯眯地说:“只要你大爷不要再放屁崩我,我就很安全。”说完还嗔怪地瞪了路过的大哥一眼。露露哈哈大笑,大家也都笑了。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想要拼命地记住。她在心里默默地做好打算,自己要不露声色地让接下来的这一天尽量的完美。她知道,女儿一定不会忘记这一天。并且终有一日,在她长大成人后的某日,她会知道,也许还会理解在这样的一天来到之前,她的母亲曾经走过了怎样的路。
她没有刻意地做出任何让人生疑的举动,依旧是那个颔首微笑的她。很多年了,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大哥大嫂俩人都是性格开朗大嗓门也爱笑的人,而他们的弟弟和弟媳都是内向少语的人。大哥大嫂家的独生子在外地上大学,露露被街上的大人们惯得不成样子,她在这里长大,一条小街从这头跑到那头,也跟邻居家的孩子们一起去附近的村里,像小鹿般在山林间好奇又灵巧地奔走。她望着露露,为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类似于树木未经修剪过的野生力量而欣喜微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将来无论这孩子需要面对什么样的真相,都不要丧失掉这种力量。
她用抹布把桌子又擦了一遍,摆好餐具,帮着大嫂把饭菜摆上桌,然后告诉露露,“去叫你爸吃饭。”露露甩着辫子跑了出去,过了一会,老梁进来了。他在餐桌前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露露乖巧地接过他的拐杖,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墙角。
老梁上过两年的中医学院,后来还给县里的一个老中医当过几年的关门弟子,初遇她的时候,他还是小梁。那个时候他刚从县里回到镇上,哥哥嫂子帮他盘下了自家饭馆旁边的门脸,给他开了间中医铺。
小梁生得秀气,偏偏是个跛脚,家里的老人走的早,哥哥嫂嫂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找媒人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姑娘见面,有的是乡里的,也有邻村和县里的。可他偏偏对旅馆里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地姑娘动了心。他偷偷地跑到旅馆的柜台后面去翻住客登记表,看到了她的名字“冯结”,姓冯,不是洁白纯洁的“洁”字,而是结束的“结”字。后来的有一天,他问过她,名字里的这个结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她想了一下,说,“万事有始有终,也许我的父母只是希望我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