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还没说话,就看肖子怀从那个半场跑过来,隔着排球网问:“华部,刚才那个那个球,没有把你打疼吧?”
“还说呢,刚才扣球差点没把我砸死,下死手了。”华兰嘘她,却还是恭喜她赢了比赛。
“我看有人给你挡了一下来着。”她回想,“你们班也杀的挺猛的。”
余倩倩脸上溜过一丝笑,说:“是啊,刚刚有人给她挡住了,不用愁的。恭喜你们班啊,应该出线了吧?
排球赛,三班、七班、九班、十一班,分在一个小组。十一班在前天的比赛里输了七班,昨天赢了九班,就差赢三班这一场出线。
肖子怀称是,还说自己半决赛大概也要上的,欢迎他们来当亲友团。
“如果我没竞赛课就来。”华兰从背后轻轻打了一下余倩倩,余倩倩从背后打回来。
“君玉呢?”她想起来,这样问。
“对啊,小美女呢?”余倩倩方想起来,十一班这么热闹的场子里没看到举着相机的林君玉。
“君玉这段时间不在学校啊。”肖子怀看着她们,眨巴了一下眼睛,“噢”了一声,“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君玉小美女学艺术去了。”她说,“她上个学期的时候突发奇想,有一天早上告诉我,她想考美院。”
“后来就联系培训班,联系我们学校美术老师。”肖子怀接着说,“因为起步比别人晚嘛,现在就天天去外面上课。但还好她文化课成绩一开始就很好了,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能造。”
林君玉退出竞赛,选科大文,文科赋分高,数学有优势,排名一直在年段前三百,有时候考的比一些三班同学还好。高三如果能保持,就是考名校的成绩。
老师看到她这个成绩,也会觉得她走美术道路有点浪费。
但是很传奇。华兰想。
林君玉的身上总是充满传奇。
两年前她们一起看高三成人礼——林君玉背着单反,拿着素描本写写画画,画她和倩倩,画徐志超,画学校里的某个值得一眼铭记的场景。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故事的伏笔在那里就已经写好。
她们三个一起走向小卖部,准备买点儿东西晚上啃。
“她好像小学初中就学过的。”倩倩说,“之前看过她的素描本,画的真挺好的。”
“她总是很有自己的主意。”华兰感慨,又问子怀,“那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挺想她的。”
“看进度吧。什么时候赶上进度,什么时候回来。”子怀说,“这个学期刚出去呢,可能好几个月不能见了。”
华兰一想,自己六月份要去集训。说不定这大半年都不能看见林君玉,还怪想她的。
她从小卖部的货架上拿了一包全麦面包,把饭卡放到扣费机器上,机器发出“收款成功”的声音,像动漫里激发天才的灵光一闪,她突然说:
“君玉总给我一种,一种‘行动力超强、目标很明确、想要什么一定能实现’的感觉。”
“像那种,小说满级女主角。”子怀看看她手里的面包,深以为然,“她性格也好,很温暖。上个学期学生会换届,我不是留任吗?事情一堆,根本没时间吃饭。她就帮我把小卖部里所有品种的东西都带了一遍。”
子怀问华兰,知不知道萨特的存在主义。
“在作文素材上见过。”华兰回想,年段范文上很多人都喜欢用这个素材。
“我有时候就想,他好悲观。”肖子怀认真地说,“他说,‘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生活是无意义的’。”
“之前看过一些叔本华的孤独哲学和萨特存在主义的书。哲学史上他们的粉丝很多,但是我始终无法信仰他们。”
“噢?”
“我一直觉得萨特的说法有漏洞。因为总有人的存在是不能用萨特的存在主义来解释的。”她眨眨眼,“我身边有太多真诚热情的人了,他们让我没办法悲观,所以我打算做个乐观主义者。”
“君玉,我们班同学,每一个都不能用萨特的存在主义来解释。”她说,“因为他们对于我来说独一无二。学习这么累了,他们每一个都能给我动力。”
华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总有人的存在,不能用萨特的存在主义来解释。
她一下想起了那个给自己挡球的少年,然后由此开去,想起很多人。
常说十七岁的灵魂孤单寂寥,是花季,也是雨季。但是她并没有在大雨夜踽踽独行的疲惫和苍凉,她身边有这么多人,他们都如此鲜活和独特,每一个都是存在主义的例外。
他们孤独的刷题生活因此被赋予了无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