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啊二伯,小姑姑真发达了?”陈景诚两眼放光。
“你姑姑管账的一个公司,去年底遇到天使投资人了,打算财务不外包了,就让姑姑当总监。”二舅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景诚一眼,“我看你真的可以给你姑姑打工。”
“哪天大厂我待不下去了,就回来投奔姑姑了。”陈景诚搓搓手。
“得了吧诚诚,你那大厂待下去,绝对比咱小地方的公司有出息多了。我把你要过来,你爸等会儿指不定怎么说我呢。”妈妈嗤笑一声。
“我说晓静这些年也苦啊,终于算熬出了头。”大舅说,“不像我们中年,早躺平了。兰兰成绩又这么好,肯定能考个好大学,找个比景诚出息多了的工作,咱们妹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对她没什么要求的,她怎么轻松怎么来。”妈妈双手裹着布,把一锅刚刚炖好的鱼汤端出来,“女孩子嘛,只希望她不要离家太远,平平安安就成。”
“照晓静这么说,北大清华考上让不让读啦?”二舅妈把一个冷盘端出来,笑嘻嘻问。
“不让读。”妈妈玩笑道,“跑到北京去吃灰,离家这么远。”
大家哈哈笑起来。
华兰默默把那条项链戴好,红底的四叶草被川中蓝色的冬大袍裹住,衬在杏色的毛衣上,一闪一闪那么亮眼。
“好看。”陈景诚夸她,“差套西装,马上可以去做HR了。”
她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菜一道道上来,妈妈招呼大家开吃。华兰保持着微笑,用这个微笑告诉大家她很开心。
是的,她怎么会不开心呢?
妈妈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与明明只比她大几岁的大舅妈相比,看起来像年轻了十几岁。她这么辛苦,岁月野火滔滔,对她却很温柔。
一位坚强的时代女性,也终于在经年的辛苦以后,得到了世界的回报。
她很为妈妈开心。
只是,只是华兰忽然觉得,她和妈妈,和舅舅,和陈景诚像两个世界的人。
她什么都不懂,不懂陈景诚拿到大厂offer其中的艰辛,不懂妈妈熬了这么多年经历的坎坷波折和世故人情,不懂两个舅舅为什么会中年躺平。
纲手,原来这么多年我毫无长进。华兰想。
即使差一岁就要成年,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懂大人的世界。她曾下定决心,如果长大意味着虚伪和欺骗,那么她宁愿此生永远年少无知。
但是长大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事情,不是吗?
大舅啧啧夸赞这锅鱼炖的好,他们把酒言欢,说妈妈遇到的天使投资人究竟眼光有多独到,毕竟疫情以来没人扶持这个行业,而那个小公司恰好一飞冲天。
华兰那个单纯的梦想,似乎不适合在这里说。
似乎说出来,就会被人说“好幼稚”。
她觉得她戴着的这条红底四叶草,灼灼烫人。
第58章 刻意回避与无法回避
◎真正的战争从那个梅雨季就已经开始了,没有硝烟也没有刀光剑影,母女双方光靠眼神和脸色推测对方的招式,对城池有序地退让或争取,谁也不想撕◎
许是因为陈晓静熬出头这件喜事, 整个陈家这个春节的氛围,比以往要轻松快乐许多。
华兰在家舒舒服服地躺了好几天,作业的进度条显示“危”。
于是她做了一件自己从前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出去走亲戚吃分岁酒的时候, 把作业带出去写。
二舅家, 她缩在表弟和表妹的小课桌前, 在水彩笔和小学课本的包围下与化竞试卷展开决斗。厚厚的《化联》放在旁边, 希望过会儿有时间写。
大人们在厨房忙活,这两个小的在沙发上蹦来跳去,被着急忙慌路过的二舅妈训斥了一声。
“学学你兰兰姐姐!”二舅妈眉毛一拧,“人家姐姐出门玩还要学习, 你们多影响人家!就你们俩皮,在家还不做作业, 等会儿开学前有的你们俩哭。”
两个小的一下不动弹了, 假模假式地靠近书桌。
“舅妈,您别骂他们了。”华兰笑了两声, “本来小学生的作业也没什么写的必要,而且今天大过年本来就是休息嘛。我是因为作业写不完了, 才得带出来写的。”
二舅妈的神色缓和一下, 和颜悦色对华兰道:“这两个小的不会影响到你学习吧?”
华兰摇摇头,算是给了小表弟和小表妹一张“免骂金牌”。舅妈走后,两个小的安静如鸡, 一个拿着蜡笔画画, 另一个在做算术题。
小孩子只要不吵, 还是蛮可爱的, 华兰想。
可是几分钟之后, 她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小表妹的大红花, 是没有生长边界的。
华兰抬手拿草稿纸, 余光瞥见《化联》浅蓝色的封面上,多了一坨肆意生长的大红霸王花,大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