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回去,却不需要改变什么?”铃杏猜不出他是何意图,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正想再说些什么,然而猝不及防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光速坠落。铃杏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突然刺目的白光所吞没,消失在原地。
最后看到的,是薛遣淮平静的眉眼。
在她消失的下一瞬,那道温柔亲和的女声迟来地响起,带着微不可察的冷意,“你真卑鄙。”
薛遣淮僵了僵,侧身回眸。
只见身后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静立,分明拥有和铃杏相同的容貌、神魂,两者气质却截然不同。白裙出尘,眉心一点金钿,衬出几分神性。
她似乎失望透顶。
第九十四章
“嘀嗒。”
这里的光线昏暗, 分不清是血珠还是落潮掉在地上,持续且有节奏地发出声响,动静很小, 只是因为在太过死寂的环境里而显得有些突兀。
“嘀嗒——”
空荡荡的刑房中一片漆黑,房中央放了张血迹斑斑的硬榻,连着四周的铁索和机关, 除此外别无他物。硬榻上躺着个清瘦单薄的少年, 胸骨微弱地起伏,漂亮的五官浸在黑暗里, 瞧不明晰。
尽管已经褪掉了大半枷锁, 但他两只苍白的细腕上仍有明显的勒痕, 几近深可见骨,以至于触目惊心的地步,身体各处的伤势更是惨不忍睹。
算算时间, 距离上一次问完刑,过去至少得十几个时辰了, 期间却并没有人愿意管他的死活。
于是他感觉自己反复痛到昏死,又反复挣扎着醒来,如此反复了许多次,等到身体不再难以抑制地发抖,才勉强平静下来, 睡了个安稳的觉。
这是被押进地宫的第八十一个夜晚, 或许他也已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司阎麻木地数着。
很多时候他以为快要结束了, 然而事实总会残忍地告诉他, 真正的苦痛才刚刚开始而已。
其实司阎不是个会用寻死来结束生命、结束苦痛的懦夫,但有些时候, 他也会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让血流干了好像也不错,他太累了。
司阎在无数个黑夜里窥望着,等待着,试图看到生命的尽头。终于有一日,他似乎等到了。
刑房的机关门被人打开,脚步声渐近,听着很有些模糊不清,司阎不知道这是他当时伤口久久得不到妥善处理而发炎起了高热,所以脑子烧糊涂了的原因。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
他以为会看到黑白无常,或者索命的阴差什么的,可好像都不是。那人一袭绛红色衣裙,拎着被蹭得脏兮兮的裙摆,神色焦急地朝他奔来。
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
…
自打回到了所谓的千年前,铃杏在假扮神女但完全不咋像的过程中,发现了两件惊天大事。
第一件事是曦凰原来有未婚夫,跟人家战归鹤是正儿八经订了亲的,太子司阎才是那个上位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小三。这未免也太狗血了点。
首先让铃杏无法接受的是,和薛遣淮的感情纠葛居然早在千年前,连投胎都跟着投,这阴魂不散的狗东西;其次就是太子司阎自个儿爱得死去活来,却不料曦凰名花有主,令人唏嘘。
第二件事是太子司阎被押进地宫,这都已经是足足快八十一日前的事儿了,可据曦凰身边的神使所说,此前她竟从未去地宫看过。这合理吗?
神使听铃杏这么问,还觉得很奇怪似的,有理有据道:“三月前九玄烛龙一族被灭,重霄帝君身陨,自此神魔割裂,天界凡间百废待兴。神女大人日理万机,怎会想起要去地宫?”
铃杏嘴角一抽,答不上来。
这几日她被赶鸭子上架当了回神女,有种小刁民摇身一变土皇帝的错觉,批阅奏折批得一个头两个大,看字儿都快出重影。好在铃杏假扮的这个神女虽然人设有点崩,但到底没人敢怀疑她。
薛遣淮让她顺其自然,按原有轨迹走,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清楚所谓的原有轨迹是什么啊。
就这么煎熬了好几日,终于在听到几位神使在下面讲小话,说关在地宫里的有个罪臣之子受不住重刑死了,都凉透了,刚刚才被人发现——
铃杏当时就坐不住了。
如果太子司阎还没有回到魔域就死了,那厌听上哪儿找他的尸身去?若找不到他的尸身,厌听便没有办法重塑那具凡胎,也就没有司见月了。
“那个……诸位,咱先下朝!”铃杏说完丢下一大帮子神君、神使们就冲出去了,慌里慌张地拎着裙摆往地宫跑,途中还差点儿摔了一跤,惹得众人也跟着哎哎地叫,大眼瞪小眼看她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