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来说,这或许是坟墓的颜色。
季府是母亲的坟墓。
而临安候府,是季大小姐的坟墓。
尽管在他面前的表现已经十分乖巧,但宋星决还是担心季大小姐会逃跑似的,叫了许多护卫守着婚队,与其说是护送新嫁娘,不如说是押送犯人。
不过没关系,所有妄图阻拦她离开的,她都会一一解决,直到无人再敢干涉、掌控她的人生。
“什么人?!”
“快,快保护夫人!!!”
路过地老庙的时候,外头倏然起了动乱,紧接着花轿被慌忙放了下来。在一片兵刃相接,惊叫不绝的嘈杂声中,有人掀开了花轿的帘子,焦急地扶着铃杏匆匆下轿,“夫人,有人劫道,我们先走!”
铃杏认得此人。
宋星决的贴身侍卫凌九,他的走狗。
地老庙的门口在不到半刻钟内乱作一团,飞沙走石,血肉模糊。刺客竟有两拨夹道,一拨是拂柳雇来的,还有一拨辨认不出,临安候府留下的这些护卫根本招架不住,凌九且战且退,护送她离开。
地老庙的后方有片林子,凌九一剑劈开身前的刺客,已是遍体鳞伤,精疲力竭。他拉着铃杏踉踉跄跄地躲了进去,转头想说什么,“夫人,你……”
谁知他话音未落,就倒了下去。
铃杏丢开手里的砖块,看着自己的掌心,只见白嫩嫩的皮肤上被划出了浅浅的伤痕,不由蹙了下眉头。她到底狠而不足,没用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算你走运。
碰上我还算善良的时候。
铃杏冷冷瞥了眼地上的凌九,便越过了他,穿着嫁衣,提着裙摆,迈步往林子深处跑去。
可打晕了一个凌九,还有千千万万个凌九,脚步声紧追不舍,很快咬了上来。铃杏在林子里跑了没多久,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瞬间到了她脚后。
“吁!!——”
铃杏回眸一刹,悬于头顶的马蹄高扬!
马背上坐了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眉如远峰,薄唇轻勾,似有无尽的嘲讽。他手握着缰绳,猛地发力上拉,那马便扬蹄止步,险些踏在了铃杏脸上。
铃杏虽被吓到,但反应速度极快,当机立断就地一滚,在千斤重的马蹄下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铃杏正要起身,七八把剑却立时抵在了她的颈侧与咽喉,那拨陌生的刺客竟不知何时将她团团包围了。不,也不完全是陌生的,除了马背上的那个男人。这次换作洛子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了。
“还认得我吗?”
洛子唯轻笑着道,“季大小姐。”
铃杏被迫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地盯着他,却没有露出他想要看到的惊讶、慌乱、追悔不及……反而镇定自若,眼里是阴冷的浓浓厌恶,无悲无喜。
为什么不悲伤?
被自己曾经践踏过的奴隶所践踏。
为什么不喜悦?
现在,只有他能够救她。
“自然是认得的。”铃杏下巴微抬,即使跪着也是骄傲的,脊背挺得直如松柏。非但没有哭着求着想要得到宽恕和怜悯,她也笑道,“你个贱狗。”
洛子唯神色骤沉,“你说什么?”
铃杏笑意盈盈,字句清晰,“怎么,喜欢被我辱骂,觉得爽?”她说着声音逐渐拔高,语气像利刃般一字一顿,“主人买了你,把你从狗贩子那里救了回来,免你不死,还给你赎身给你自由。你不感激主人的大发慈悲,居然反咬一口,你不是贱狗谁是?”
不等铃杏再说,洛子唯便暴怒而起,上前一脚踹在她心窝。铃杏倒飞出去,滚了几米远后撞在了树干底下,才堪堪停住,不由张嘴呕了口血。
“咳、咳咳……”
洛子唯大步走来,一把抓起铃杏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自己,“现在你落到我手里,还敢嘴硬?”
铃杏冷笑了下,一口血呸在他脸上,“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贱狗而已,也敢跟主人叫板?”
洛子唯怒喝一声,“季铃杏!”
洛子唯扬着拳头,忍了数刻,又将铃杏狠狠摔回地上。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他看着铃杏几次试图爬起,却始终爬不起来,眼角轻轻抽动。
最后,洛子唯终于开口,“季铃杏。”这次换作他站着,她跪着,“如你所见,我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你能随便欺辱的人。我毁了你的大婚,是你咎由自取,因为你配不上临安候府那样的高门,你这种恶毒又虚伪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铃杏也不恼,笑道:“我没资格,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