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焯夏便已迅速拔出一旁的刀来,尚等不及克仲发出求饶的嚎叫声,便已抢先砍下了克保的头颅。
殷殷的鲜血顺着刀刃往下留,溅落到地毯上,汇成一小片血色的痕迹,大半却飞溅起来,溅到了一旁的突速葛氏身上,她却并未畏惧,仍旧坦然而骄傲地抬着脸。
焯夏欣然地望着她,说道:“很好。这才是草原的孩子。”
他转向了一旁跌坐着的羯人女郎,揪住她的头发,扯到了自己身前,随后再一次挥刀,砍下了那颗美丽的头颅。女孩的面容上残留的着不解的神情,陈香云甚至看到了她眨了两三下眼睛,但很快那些生气便消失了。
陈香云死死咬着下唇,她没有惊叫,只是镇定地站在那里,甚至有意地保持了微笑。
焯夏也没有看她,他只是环顾着四周,告诉所有人:“今日之后,所有的羯女,必须全部斩杀,一个都不许留下。”
克保等人手按身侧刀柄,低头领命,他们没有人提出了异议,旋即都转身大踏步出去了。
焯夏这时才问陈香云:“吓到了没有?”他的语气温和极了,仿佛方才的事情并未发生。
陈香云也笑着应和着,挽住焯夏的手,一同坐下,又殷切地为他奉茶,端上了蔬果点心。女孩的头颅被扔到角落里,已静默地闭上双眼。
此事于是便如此过去了,众人皆绝口不提。忽然有一单骑闯入,来人早已双目红肿,言及颜佳部埃斤脱斡里勒已死。
焯夏大骇,当即鸣金收兵,催逼着调转马头而回,竟是生生放过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第47章
路上行进的时候太过无聊, 陈香云近来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慧娘帮着她把旧时用过却又封藏已久的琴找了出来,又调准了调子, 路上时便拨弄熟悉起来。
陈香云过去时却并不耐烦学那描眉刺绣, 莳花弄草的小女儿情态, 只因着皇后管束森严, 这才耐下几分性子来。但陈香云心中到底存着厌恶, 接了和亲的旨意后众人不再管她, 各自分头去找自己的出路了,陈香云便再不碰这些物事。
奈何魏人走得实在太急, 一日上竟有大半天还多要窝在车里,陈香云便只得又去找了回来,也算是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梁国中士人多“以高隐为贵”, 不乏有以此攀上终南捷径的, 便是延昌帝也曾逢迎过那一等隐逸山林的名士, 想要证明自己继承大统的正确性,却无功而返。
陈香云没那般超脱的高远情志,往日所学便也多沾染了钓名钓利的嫌疑, 无非是以假隐充高隐,想要搏一个文士口中的贤名,却最终也没能得个满意的结果。
她早对这些高雅的东西失去了敬畏, 琴拿出来也不过想起时拨上一拨, 偶尔撞见跟着来的女孩们,便饶有兴致地弹上一曲, 作弄般地问上一两个问题, 只惹得几人窘迫不已地恼作一团, 方才笑着讨饶。
“往日倒瞧不出来呢,魏王还有这般的情谊在着,竟是生生抛开了眼前,去赴这可有可无的丧仪去了。”慧娘挨到陈香云的身边,一面去望着陈香云手上的动作,一面低声道。
陈香云手上动作不便,仍旧慢慢弹奏着,斜瞥了慧娘一眼,方道:“你便当他如此想罢。”
“这魏军之中人心多半不齐的,何况羯人对他现在并没有太大威胁,至少没有大过大梁去。”
“行军在外,最怕后头出了纰漏,反捅了自己一刀。”陈香云冷冷地说道,“脱斡里勒人虽混账了些,可身份和威望摆在那里,又有旁人持护着,自能将后头料理干净。可他却忽然死了,又是这么个关头,难免叫人心生思虑。”
陈香云停下了手,先取过一旁放着的帕子拭净了手,方才换了个人姿势,又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他不是一个妄进的人,一个能统一分裂如此之久的草原狼主,焯夏注定不会是这样的人。打着这样的旗号回去,无非是再继续下去得到弊要远大于利罢了,还有什么计较?”
慧娘不由也垂首笑了,有些感叹地说道:“一箭双雕,真是好买卖。”
她讽刺地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无非是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反倒引火上身,机关算尽也只能作茧自缚,便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陈香云便不再说话了,两人又相对而坐良久,她才复又问道:“明闻那头?”
慧娘说道:“人已尽预备好了,都是好儿郎,身世清白,且又是一等一的翘楚。”
陈香云点了点头,当她再回到颜佳部时,赵明闻却已在此等候她良久了。赵明闻的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匆忙神色,衣裳也多是家常穿着,已经略有些陈旧了,却仍然很干净,只是衣摆处难免还是沾上了一二分的尘土,她神色深凝地等着,待到陈香云下来,方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