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罢了。”她转换了态度,温声说道。
“这样安排的妥当,卫三郎到底是跟着一块经手的,也免得旁人贸然过去,不知规矩,竟将里头的事情搅乱,那就不是朝中大臣们本来的意思了。”
赵安时却只是恭敬垂首,他并没有答话。
“这和议定了有多少年了?”张海月问道。
“四年?五年?”
赵安时道:“已有五年了。”
“这日子是越发不经过,好像眨眼的一瞬,竟走了这么久。我在内廷难得音讯,心里也极焦急,不知义安那孩子在塞外如何了?”张海月道。
赵安时神情照旧沉静,他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如叙述般简短说道:“一切都好,平安无事。”
张海月却忽然望向了他,含笑问道:“赵老将军心中,竟是一点对义成的担忧也没有?如此坦然,仿佛那苦命的女孩去的不是那样的蛮荒之地,而是富贵锦绣堆。如此胸襟,倒真叫我佩服啊。”
赵安时只道:“她是赵氏女,为国尽忠,本分而已。太后不必再试探。”
张海月道:“好一个本分。”
“就是不知她若是在此处,听了又有什么繁杂心绪了。”
她抬眼再次看向赵安时,忽然伏地叩首,泪流满面:“请侯爷助我!”
赵安时哪敢受这里,却并不好去扶,也急忙跪地,叩首以还。
张海月这时才站起身来,却哀凄地说道:“天子崩有疑。”
赵安时闻言变色,他面容冷肃,说道:“这事并非玩笑,太后可拿的准?”
张海月指天立誓。
“若我说的有一句假话,那边叫我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她说道。
第113章
“此事里, 却格外有一分缘故。”张海月叹道。
她用余光悄悄瞥了眼小辉,宫人早已识趣地退下,只有她还站在十步远的地方, 垂首恭敬肃立, 等候张海月的召唤。这是一个很妥帖的做法, 赵安时心中赞许, 知道其管束之严, 思虑之深, 是个极有手段的人。他面上却照旧平静,只颔首道:“太后但说无妨。”
“大行皇帝固然年高, 可御前供奉医士都言说其病症并不算重,只需安心将养,亦能得存。可那日天子竟梦中崩逝,储嗣未定, 这是乱象的预兆啊。”
张海月轻轻拭泪, 哽咽道:“我身居中宫之位, 是诸位皇子的母亲,手掌册印,自然尊贵, 无论是那一位登上大位,都要尽心侍奉我。何况楚王是我养子,若是他能立为东宫, 我便是唯一的太后。如此, 我自然也不必动这心思,谋害帝王了。”
她的语气诚恳极了, 似乎是要将自己的内心都赤裸裸地剖开来给赵安时看:“镇北侯不必疑我, 我不是那样蠢笨的人, 又如何会为了眼前蝇头小利,抛却了后头的大事呢。若是如此,我本该将这事交给朝臣去做的,吵也好,闹也罢,总归有个结局,我自稳坐钓鱼台,隔山观虎斗,如此自在清闲。”
“只是……”张海月迟疑了一会,眼神游移不定。
她最终下定了决心,忽然抬眼望向赵安时:“楚王、晋王竟都掺杂其中,且有莫大关系。”
“太后所言但真?!”赵安时悚然一惊。
“不若,镇北侯以为我为何会一力阻止这二人嗣位呢?”张海月苦笑道。
张华月道:“镇北侯自该明白,我这么做的缘故。”
“这样谋害君父,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我绝不可能叫他坐上那登临的宝座。一想到他们那虚伪的嘴脸我便觉得无比恶心,朝臣不也这么觉得吗?至于宗室,他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可比较起这二人来,却也不过平平。”
赵安时摇头道:“我并不相信太后所说的一切事情。”
张海月不以为意:“那便不信罢。信与不信,左右于我没有半分区别。只是赵老将军,你得记清楚你的位置,天子视你为心腹,你也要好心扶养他的后人啊。朝堂上几方党羽相互攻讦,其实撕扯的不过表面,那些老谋深算的蛇却始终隐于背后。幼帝虽然得以继位,但这位子却坐的并不安稳,天下都将目光汇集到他的身上——”
“镇北侯,我孤儿寡母此时便如深陷泥潭,处处刀光剑影紧逼,步履维艰啊。还请您助我,助我一臂之力,以此匡扶天下百姓太平安康。”
但赵安时却凝视着她:“臣下不会辜负先帝所托。”
“只是太后势大,恐效前朝诸吕遗事啊。”
张海月厉声喝道:“赵安时,你好大的胆子!”
张海月手指赵安时,口中的话语便如狂风骤雨般拍下来,语气强烈而急促:“我是张氏女,可我更是赵家妇!何况小妹既已入宫,那便是将张家和我牢牢地绑在新帝身上,已然没法转圜。若是我真有那般忤逆的心思,又何必赔进一个妹妹来,叫她后半生所托非人,为旁人目光有异。你好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