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不由反驳道：“你焉知他们不会调转旗帜反过来攻讦我们？养虎不成反成患，不要到时候伤到了自己。”
赵明闻和赵安时交换了一个眼神，赵安时抢先出声道：“若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魏人也不会成为大梁的心腹之患了。
”
“一时得利和长久的好处，便是换谁来选都只会选后者。至于反叛，两房相交，哪里有情谊可言？提心吊胆过日子，也只能在惶惑不安中死去。何况他们也知道，谁才是威胁。”赵明闻随后道。
“京中还是要通声。”卫衡缓缓点了点头。
“多命几个人护送成家女郎罢，旁的咱们不要再掺和了。”
“明闻。”赵安时则转向赵明闻道。
“义安公主那边便由你做主罢。”
一旦打定了决心，车马粮草很快都清点了出来，载满东西的车行走的速度极慢，为了尽快到达被封锁的相山城，先头部队会轻装先行，等到后方的补给。
成见今仍旧作男装打扮，一路在双腿内侧磨出来的血泡已经消了大半，但仍有一部分还在肿痛，但此时显然顾及不了那么多，她只能强忍痛觉继续前行。
令成见今惊讶的是，赵明闻同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隐隐觉察出了什么，却只是苦笑道：“何苦又来劝我呢？”
赵明闻摇了摇头，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底青黑未丧，神情却很平静：“我不是来劝你的。”
“姊姊，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便没有劝你的必要了，日子终归是自己过出来的，我一个旁人，便不要指手画脚了。”
成见今不由愕然，便问道：“那么你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明闻向前两步，附耳密语道：“陛下春秋高，猜忌心中，面见时勿多言语，只管照实说。倘若圣人问你可求嘉奖，不要应下，便是强命，也不能求到自己身上，便为你阿娘请一份恩典，这便足够了。”
成见今神色不动，却低声道：“多谢了。”
赵明闻避而不答，只道：“一路多小心。”
成见今明白相山城是撑不住的，一则城内存粮不多，便是再俭省，也终有耗尽的一日；而来豪强纵横，不乏有跟异族勾结的，人心不齐又有人作乱，一旦失去了抵抗的心思，便如汪洋泄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饮水，城中能供给饮水的地方不多，终归有耗尽的时候，百姓们的便溺无法送到城外倾倒，便只能攒聚在城中堆积起来，难免会污染井水，甚至引发瘟疫。那时相山城便更无抵抗能力了。
援兵即使去的再及时，在这重重困难下，能够找到的恐怕只有满城的尸体。
那自己的后路在哪里呢？成见今想到。
哪怕赵从峥为国战死，他唯一存活下来的女儿也被送往和亲，哪怕是平日相交的亲友里头，因为夫死父亡被赶出家门，甚至当街卖笑的她也曾见过。许绮男和成云先别无所出，成见今不得不为自己打算，因此，一个足够托付终生的良人便是她迫切需要的。
只要大面上过的去，成见今并不会多说什么，这世道对自己的压迫重如枷锁，她不敢去触碰那森严的规矩。
或许生下的儿女中，能有一两个改换姓氏，承继香火，那么她便死而无憾了。成见今这般想到，她又何尝不懂赵明闻的意思，可是却不再有那个心力去谋划了。
随行的人马都已经等待在一旁，成见今心中沉沉，却没法再耽搁下去，她又望了望赵明闻，勉强一笑，随机催马离开。
第69章
相山城中众人却始终未降, 不知坚持了几日，城外吐蕃、党项两部久攻不下，已现疲态, 逐渐转攻为收, 不再希求突破, 而是静候城外, 小股兵力间或突袭, 来达到扰乱军心的目的, 等待城中不战自溃。
相山城内的情况却也并不乐观，即使有计划地提前掘出了可供饮用的井水, 但城内上万人的需求也使其逐渐紧缺干涸，每日便只能分批分人供给，于是水便成为了紧缺的物资。
而炎热的天气更使得众人感到难熬，高温带走了身体内的水分, 汗液大量流出蒸干在皮肤上, 却无法清洗, 不少人已经出现了眩晕和幻像，中暑的症状则无时无刻不困扰着城墙上驻守的士兵。
好在伴随暑热到来的还有丰沛的降水，没到黑云渐起的时候, 百姓们总会提早预备好承接雨水的器具，几乎是搜空屋内有的所有空置东西，除了翁和盆一些常见的物什, 甚至还有树叶等不易透水的杂物。
可是, 饮水虽能依仗天象，粮食却难以获得, 即使许绮男小心计算, 再加上从氏族中查抄出来的粮草, 积粮也很快耗尽，就在前两日，最后一份粮食被送了出去。常平仓内便只留下空旷旷的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