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说, 慢慢来,不急。”王富贵劝慰道。
小厮闻言, 深吸了一口气, 道:
“我叫周蛋,是五珠城佟家药馆的伙计。
其实我一开始不是佟家药馆的, 是赵家药馆的。赵家在五珠城开药馆开了两百年, 名声好得很!我八岁的时候死了爹, 然后娘也跟着一个货郎跑了。没吃没喝的时候,就是赵家老太爷收留的我。
八岁我就在药馆里抓药,认药。赵家老太爷管我吃管我喝,还给我工钱,是天大的好人。
但是好景不长,我十七岁的时候,说什么大行王朝倒台了,然后城里就来了新城主。新城主凶得很,他要跟别的义军打仗,打仗每天都有很多士兵受伤,需要草药,他就抢了赵家药馆。
赵家老太爷给他药了,但是他非要赵家老太爷把所有的药都给他。老太爷不肯,当时老百姓死的伤的也很多啊,成群的老百姓趴在我们药馆门口求药,老太爷就想给一部分给老百姓。
这就把城主给惹火了,杀了赵家一家,抢了药。
我们这些个小伙计他没杀,他坏得很,留着我们给他认药开药呢!
赵家那一家死的时候,可怜死了。
好人不长命,真的。赵家人死了没多久,就不打仗了。新城主占领了整个五珠城,也不怎么杀人了,让每个店铺给他们每个月交钱就行。
赵家死绝了,但是药馆还在呀,药馆归谁呢?
那城主有个副官,副官霸占了七个老婆,其中第三个老婆的哥哥,仗着副官的势力,就抢占了我们药馆。他姓佟,所以赵家药馆就变成了佟家药馆。”
“咳咳。”陈小姐瞥见叶厨娘满脸急切的神情,忍不住提醒道,“快些讲,讲那天的事情。”
“不碍的,不碍的。”王富贵提了一杯酒,“来来来,喝酒,喝酒,时间很多,慢慢讲。”
张二扭头敬了叶厨娘一杯:“叶师傅,稍安,稍安。你看这陈小姐的神色,便应该知晓起码不是什么坏结局。”
老李笑着点头。
叶厨娘心中稍定,饮酒之后也不说话。
周伙计忙道:“那我直接讲那天的事情。
那天,其实是我跟佟家的管家,朱大龙,一起去进药材。
佟家进药材从来不在五珠城附近进,而是要走几百里路,去周围城,还有村里,山里去进,路走得越长,其中差价就越多。
我们那天进药材已经往回走了,药材收得差不多了。就路过木子庄,离了木子庄又走了五六里路,路过一个山,就那时候从山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见到我们车队的旗子,匆匆忙忙就来了。”
听到此处叶厨娘咬紧了牙,她明白了:杜珩见到车队上是药馆的旗子,所以才会搭话攀谈,为的就是帮她问灵芝的事。
周伙计没停,继续说道:“朱大龙是我们头头嘛,骑着马在最前头,所以那人就跟朱大龙说话。但是他们说的什么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先问我们是不是药馆。
朱大龙说是的。
那人又问药馆里有没有灵芝。
朱大龙来了兴趣,说我们药馆是大药馆,馆子里有一株五十年的灵芝,是镇馆之宝。你要是想买,要先想想钱够不够。
那人听了很欣喜,一直说,五年,五年----
朱大龙说,不是五年的,是五十年的!”
客栈众人皆明白:杜珩所说的五年,不是灵芝五年,而是五十年的灵芝可以为叶厨娘续命五年。
叶厨娘这几日跟眼泪结了缘,听到此处又忍不住了。
周伙计接着说:“那人说,家里有些祖产,有房有地,自己手里还有些节余,希望我们带他回药馆,跟掌柜的商量商量。
朱大龙说可以,就把那人带上了。
我一路上跟那个人攀谈,知道了他叫杜珩。
其实我晓得,那时候朱大龙起了坏心思,但我不敢说。”
“什么坏心思?”叶厨娘吓得忙问。
周伙计说:“我们佟老板有个闺女。
闺女天生有病,生下来就是个傻子,而且有癫痫,时不时地抽疯过去。今年二十三了,也没人要。
其实不是没人要,那些穷苦汉子为了一口饱饭也抢着要呀!但是佟老板挑啊!就那么一个傻姑娘,还挑。首先要是个读书人,因为新城主需要信得过的读书人,可以帮他管理五珠城,佟老板想通过这一层巴结新城主;其次要长得白净体面,因为傻姑娘,你说她傻吧,她在这方面还懂得,喜欢那长得好看的;最后最好是个无家无业,父母双亡的,这样佟老板就不怕自己家产被别人分去了。
那朱大龙跟杜珩聊天的时候就摸清了:这个人没了爹娘,书读得也好,看上去也蛮不错的。说是家里有个媳妇儿,但这个就不是问题了。把他拐到五珠城,到时候就不是他说了算了,跑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