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莫再劝慰我了。”叶厨娘摇了摇头，“此事怎么说，也是我负了他。我终究----终究不是他的良配。身体有疾，想法也龌蹉---终是配不上---”
“我这辈子没有跟什么人谈过情说过爱，所以对男女情爱也算是一知半解。”王富贵打断叶厨娘道，“我有时会想，所谓男女情爱，跟君子之交的本质是一样的。无非是见贤思齐。古时候一位圣人评价过世的另一位圣人，用了十六个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那么男女情爱，是否也可以理解为，见一个人好，便想着向他靠近，与他一样好？”
见叶厨娘不答，王富贵又问道：“你知道在你的故事里，我最佩服的是谁吗？”
叶厨娘摇头。
“你娘亲。”王富贵说。
叶厨娘突然心头巨震。
“你娘亲与你一样，有那凤涎疮的怪病，也心知自己活不过三十岁。可那又怎样？活不过三十岁，便不可以追逐那男欢女爱？活不过三十岁，在遇到自己心爱之人的时候，就不去追逐幸福？没有这个道理！”王富贵道，“你娘亲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与你爷爷当面对峙，并且赢得了你父亲。她从未觉得自己有病便低人一等，她从未觉得自己有病便配不上你的父亲。因为这是她的权利，即使活不过三十岁，也依然拥有的权利。而你在此处，比起你娘，差得太多！”
“是，此处我是比不上我娘亲，可是这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且问你，为何你十三岁的时候那般地雄心壮志，认定了这辈子一定嫁给杜珩，而得知自己有病之后便推他而去？你父亲临终之时，让你找个徒弟传承手艺，让你嫁人，让你周游天下，你却一件都没有做？”
“我只是命不久矣，所以----”
“因为你在十三岁那年，在得知自己患有凤涎疮的时候，便已开始自弃。”王富贵痛苦地说，“你认为自己配不上杜珩，所以推开了他。你认为自己没几年活头了，便也不去传承厨艺；你甚至认为自己配不上天下风景，便也不去游历天下。
所以，在杜珩离去之时，你下意识地认为杜珩是弃你而去了！
因为你自己早就弃了你自己。
你从头到尾觉得自己有病，所以配不上杜珩。
你一直告诉自己，如果你说出自己病情，哪怕杜珩一开始不在意，终有一天也会离你而去。
所以，杜珩那天不见了，你心里便说：果然，他走了，离我而去了。
你日日想着此事，事到临头，又如何能想到别的可能呢？”
叶厨娘哭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王富贵重重地道，“你从小在杜家长大，你和你父亲，用可以做皇宫御厨的手艺给他家做了二十几年的饭，你欠他杜家什么了？你欠杜珩什么了？杜珩丧父丧母，你陪他守孝三年，然后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宽慰他的心，如此仗义，如何配不上他？要我说，就凭你天下无双的厨艺，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人，哪里配不上他杜珩？”
“可是我有病，我活不过---”
“那又怎样呢？”王富贵反问，“你活不过三十岁，又不是害他活不过三十岁，你欠他的吗？”
“可是若我死后他像我父亲那样------我岂不是害了他一生----”
“如果真这样，这只能证明你的好。”王富贵笑道，“傻孩子，若是一个人一辈子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感觉，实则是一种幸事啊。”
叶厨娘喃喃道：“所以呢？我这次不相信他----”
“你不是不相信他，你只是不相信自己。”王富贵呵呵地笑，“你不相信自己值得他去冒险，但其实，很值得。”
第34章 伙计的故事
◎一环接一环的故事。◎
陈小姐看来比张二还要厉害一点, 因为她此行比张二少用了一个时辰。
同样是晚饭时分，但这次她回来的时候，众人还没动筷子。
“砰”地一下推开门, 陈小姐一身的风尘仆仆，同时手里还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小厮，大声叫嚷道：“快，添两双筷子, 两杯酒。”
说完, 提着那小厮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小周, 饿了吧？快吃！”
那小厮有些怕生, 抬头怯怯地看了周围人一眼。
张二和老李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吃饱再说！”王富贵见到这个架势便知道陈小姐不虚此行, 乐呵呵道。
叶厨娘心中最慌，但还是提着一口气，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
众人皆不急着吃，所以吃得最快的就是那小厮。小厮看着众人催他吃饭，也心知大家都在等着他说事, 于是胡乱扒了几口饭菜，再用酒水漱了漱口，完毕后正襟危坐，问陈小姐：“我从哪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