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卷卷。
出来的时候应该把剩下的狗粮带出来一起埋下去的。
不过没关系……
日头西斜,贺仪拍了拍小土堆。
初冬的空气已经些微凌冽,天黑的早,远处的树林里有一群“啊啊”叫着的鸟儿。
也许是蹲了太久,他起身的时候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心脏像被人凭空打了一枪,疼得不受控制一阵抽动,手里空落落。眼泪就流下来了。
贺仪在那段小路上站了好一会儿,忽然逃也似的往反方向走。
要去新的地方,要买新的东西。
这个时间很多店都关门了,他不得不顺着马路继续走。
周围的建筑有些千篇一律,商铺,小区……
贺仪不喜欢出门,他以前出门也是那几个固定的地方,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
他感觉这个城市又变得陌生了。
现在是晚上,路灯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顺着光亮走到一处热闹的街道,在城市中央的人群里,贺仪又觉得熟悉,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乱转。
此刻华灯初上,年轻的男孩女孩手牵着手在街边闲逛。
街边卖糖葫芦的,卖烤肠炸串的,桥上人来人往。
贺仪记起来了。
这是他们刚搬家的时候看烟花表演的地方。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这里。
贺仪开始回想到底过去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再次看到这些建筑并没有初见时那般恢弘,也许是因为现在不是节日,街道两侧房子上的灯带都没开。
他忽然迫不及待的想找到曾经游离辗转过的那个路口。
一条条街走过去,直到人流渐渐稀疏,街面上有的商铺都关门了。
还是没找到。
贺仪是真的累了。
他走在街道中央。
可即便找不到他也不想回家了,家里什么都没有,连狗也没了。
……
“哎,同学!”
贺仪失魂地往前走,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女孩声音。他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
“同学”应该是在叫他。
他回头,发现两个长发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略上前一步:“同学你好,请问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另一个女生问:“我们是科大的,你是哪个学校?”
“……”贺仪恍惚听着刚才那声余音犹在的“同学”,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没有。”
女生疑惑的笑了笑:“那……就留个手机号呗,你告诉我我给你打过去。”
“我不是‘同学’。”贺仪想了想,继续说,“手机……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他说这话的表情实在太复杂,崩了一整天的情绪此刻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涌,话说出口眼泪就跟着出来了。
他背着路灯灯光,长发披在肩上,发尾被光照耀的发出浅淡的金色。从远处看让人疑心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一只坠入人间的天外之物。
可从近处看,却能看到他眼眶红地吓人。加上身高的压迫,这只漂亮的天外之物一下子变成一只满心怨念的游魂冤鬼。似乎下一秒就要疯魔了。
“哎你……对不起对不起啊。”两个女生慌乱地道歉,互相拉扯着忙不迭跑开了。
“……”
贺仪不记得自己在路边待了多久,胃里因为长时间没吃东西,现在翻涌着难受。
他站起身,路口处有个卖煎饼的阿姨叫道:“同学!来个煎饼不?今天面糊没用完,还有鸡蛋。”
贺仪看过去,中年妇人热情的补充道:“阿姨送你一个吧,最后一个不要钱啦。”
她说完也没等贺仪应下,就把剩下的面糊舀到了铁板上,手法熟练的推面糊,磕鸡蛋,铁板上滋滋冒热气。
旁边卖烤串的人家正在收摊,搭话道:“我们都看你在这儿转了一个晚上了。”
“是不是跟女朋友分手啦?嗐,现在年轻人谈对象分分合合的,分了就换一个呗,这么好看的小伙子长得跟明星一样,想追什么样的姑娘追不到呀?”
“对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么大年纪,正是好时候呢。你们大学生都有出息,学什么都有出息。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高中没念完就不念了。”
“……”
“吃辣椒吗同学?”
贺仪摇头。
几家尚未收摊的摊贩忽然给这半死不活的夜市平添了几分烟火气,可贺仪并没有觉得慰籍。
他感觉自己站在这里仿佛披上了一层羊皮。
他不是大学生,他一天学都没上过。
阿姨把煎饼装好塞在他手里:“趁热乎,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用不好意思,这阿姨在这儿念叨半天了,你要是不吃口饭她今天收摊都不踏实。”
“谁家没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