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意走到他面前。
“铮——”
长剑贴着罗义初脚边插地。
不由自主的,罗义初缩了一下脖子。
叶从意漠然看他。
押解罗义初的人在谢元丞眼神示意下把他强按跪地。
罗义初还在说:“你真的敢杀我吗?”
他心里到底还是没底,这次没以“本官”自称。
叶从意将剑从地面拔出,唇瓣翕动:“你猜。”
颜酉冷不丁翻个白眼,偏头对匡兰月说:“这老畜生没脸没皮。头一回见这种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人。”
匡兰月没应声,大概是想到罗义初说的话,怕叶从意她们到时候真的惹上麻烦,上前扶住叶从意提剑的手,说:“谢夫人,我与他亦有死仇,若你不便,让我代行。这里曾是我阿爹下葬的地方,杀他祭奠,也算让我尽孝心了。”
叶从意轻轻把她的手拂开:“不用。”
匡兰月的手在空中一顿。
她触碰过叶从意掌心很多次,从来都是温温热热,十分让人适宜的温度,而这一回叶从意掌心无比冰凉。
她退上几步让身。
叶从意再次拔剑。
她并不是不会使剑,上辈子谢元丞经常会以强身健体为由,带她在自家院落中练上一招二式,虽然这点花拳绣腿不足以让她对付其他有功夫在身的人,但要杀一个没有行动力的人还是完全足够的。
罗义初看她是真的起杀心,忙道:“辅城王妃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及辅城王日后的处境吗?”
也许是被“辅城王妃”四个字唤出一些理智,叶从意提剑的动作顿了顿。
罗义初一看有戏,继续拿谢元丞说事:“世人都不知道,但叶姑娘你身为辅城王妃必然知晓自己夫君在朝中水深火热的局面,你要杀我,可得想清楚你们夫妇二人日后的困境。”
倏地,叶从意极轻极轻笑了一下。
罗义初却脊背发凉,觉得十分渗人。
他看向叶从意身后的谢元丞,颇有几分垂死挣扎的意味:“辅城王,你夫人此番行事,分明是要陷你于水火啊。”
谢元丞淡淡道:“你凭什么觉得你一条贱命,会让我陷入困境。”
罗义初张口。
“凭你主子……”谢元丞顿了顿,“丰王吗?你是不是笃定他会想办法救你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谢元丞冷笑:“你凭什么觉得他能从我手下救走我想杀的人?”
听谢元丞提到丰王,罗义初惊恐瞪眼,终于慌了:“可根本就不是你辅城王想杀我!是那个女人!要不然为什么在昨晚你们不动手,在知道我和冯立果合谋的时候不动手杀我,在我杀乔林的时候不动手杀我,在知道我给匡兰月下毒的时候不动手杀我,现在不就是因为她爹死了吗,因为她爹死了,所以她存了私心想杀我报仇!”
谢元丞淡淡说:“她意即我意。”
叶从意掀眼看谢元丞片刻。
旋即手起剑落。
长剑贯穿罗义初胸腔。
充满血腥气的液体霎时溅了叶从意满身,想象中的腥秽场面却并没有映入她的眼中。
浓郁的铁锈味中夹杂着一丝悠远沉静的乌木香萦绕在叶从意鼻尖——谢元丞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第三十八章
落日熔金, 暮云合璧。
叶从意她们这几日都去了缙州,留叶夫人一人在蓟州照看难民。
冬芷谨记她家大姑娘的话,日日寸步不离地陪在叶夫人身边。叶夫人是个闲不住的, 总能找到事情磋磨时光, 给蓟州受难的灾民增添了少欢声笑语。
“对了,一直忘记问你噻,听你这口音应该也是俺们蓟州县出来的人物吼!”一老妇人拨着火堆扭头问身旁还在跟别人攀谈的叶夫人。
锅底水块熬干,米粥还没成型, 叶夫人往过了舀了一瓢水。
“嗯?”依稀听到有人跟她搭话, 反应一瞬, 立马接话,“是的嘞。我本姓邹, 从前就住在回南巷。”
“回南巷的邹家?”老妇人回忆着, “我好像是记得有这么一户人家的……”
叶夫人笑着:“当然有啦!”
老妇人想起来:“哦!对!邹员外家的闺女嘛,听说后来嫁了个大官, 举家都搬到京都享清福去啦。”
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邹员外可是个好人呐,左邻右舍都得过他不少帮衬。那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叶夫人顿了顿,回道:“他已经去世好些年啦。您老瞧瞧,我都是几个娃儿的娘了,老了, 老了哟。”
“老什么老哟!”老妇人嗔道,“像我们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才叫老呢,你们这些天命之年都没到的,年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