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犯官之后,本就是罪籍,没有如规去往流放之地便罢了,还这般张扬,若是被官府发现,只怕还会连累到夫君。”
叫她纠结了半天的,正是如此。
陆尚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甚至为了安抚姜婉宁,他还故作轻松:“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既然冯少东家不介意,那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是说要找我商量生意上的事?等晚点儿我过去一趟,到时再看看他态度,若是真如你所说,心甘情愿受你教诲,我便再提一提。”
“阿宁放心,没有什么好连累的,也不会出事的。”
也不知是他声音太温柔还是如何,姜婉宁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也渐渐沉下来。
陆尚哄她又吃了两块糕点,听她说不小心坏了两张澄心堂纸,仍是安慰,还将责任推到了冯贺身上:“都怪他乱讲话,等日后叫他赔了才行。”
姜婉宁忍俊不禁。
没过多久,午休结束,院里响起几个孩子的说话声,姜婉宁把桌上的糕点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去招呼他们上课了。
陆尚倒是没跟去蹭课,而是小憩片刻,等精神头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换了一身衣裳,出门转去冯贺家里。
听说陆尚到来,冯贺赶紧从书房出来。
自从陆家离开后,冯贺就像吃了什么神药一般,人也不困顿了,神思也不迷惘了,一头钻进书房,硬是挥笔写出两张策论来。
先不说内容如何,好歹字句是连贯了。
他出门挥退左右小厮,亲自把陆尚领去堂厅里,又是殷勤地奉了茶,坐下后目光炯炯,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尚。
见他这一番动作,陆尚心里也算有了谱。
可是这样被人盯着,他实在有些不自在,刚端起茶盏,又受不住地放下,轻叹一声:“少东家这般看我,可是叫我好生惶恐。”
冯贺只笑:“不至于不至于,倒是陆贤弟瞒得我好苦啊!”
陆尚苦笑两声:“实是情况所限,少东家想必也是听说了些什么,毕竟——”
“了解了解,我都是明白的。”
陆尚顺着说道:“我回家后也跟夫人说了两句,谈及此事却是不宜声张,少东家要是有心留在这边,还请少东家包含一二。”
冯贺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的虽与陆尚有差别,可结果却是大差不差的。
人总是有私心的,倘若这位姜夫人能叫他过了院试,那定也能叫旁人过院试,万一风声传出去,谁知世俗偏见又会说成什么,到时事态一乱,他却是恩将仇报了。
不论他心里如何作想,只要他不往外乱说,陆尚便也全不在意了。
说完这事,陆尚提了一嘴生意。
冯贺想起来:“是了是了,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是商宴的事,我这边联系得也差不多了,赴宴的商户约莫有三十来家,其中不乏与我相当的少爷公子。”
“我是想着把时间定在九月底中秋前后,到时又是吃蟹品酒的时节,大家伙也好聚一聚,我便是来问问陆贤弟的想法,要是没有问题,我就叫底下人去拟帖了。”
饶是陆尚,也不禁感慨。
要论他与冯贺之间,一个大商户家的公子,一个才转商籍没两月的小商人,本该全无交集的两人,现在却几乎到了平起平坐的地步。
他可不会觉得这是陆氏物流多大多好,归根结底,全是因着姜婉宁的缘故。
若非冯贺有求于她,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恐也沾不得这样大的光。
思绪回转间,陆尚却仍保持着低姿态:“全听少东家的安排,我何时都可。”
“那行,我就先安排着,等全都定下了,再跟陆贤弟说,届时到场的还有一家做木材倒卖生意的,利润颇高,只是往返路程有些远,往日都是请镖局押镖,陆贤弟要是有意,可以提早准备着。”
陆尚神色一正:“多谢少东家提点。”
冯贺原本还想请他给指点一番经义考校的,可一想问了陆尚,不就间接问了姜婉宁,问与不问也没甚差别了,还显得他投机取巧。
冯贺一时有些讪讪,也只好歇了讨教的想法。
因着他还要回书房苦读,陆尚便也不再打扰,起身告了别。
当天晚上,陆尚把这事给姜婉宁讲后,见她彻底安了心,心下也是一阵轻松。
只是这份轻松随着学字的继续,很快又转做了痛苦。
好不容易结束了今晚的习字,陆尚往床上一倒,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也学了有一二百字了吧,常用的字学得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停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