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没料到她竟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略含诧异地痴痴看向她。
秦柔见她如此,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家出身,想是家道中落,才沦落秦淮,只得柔声道“我听闻南苑是听书听曲的地方,里面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因有南苑王的名头在,里面的乐师伶人便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傲气都有,往日我不信,今日听了姑娘的曲子,才肯信,我若有这样的本事,也要傲气些,这么想来,还要多谢姑娘愿意给我家祖母捧这个场。”
婉容不知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垂下的眼眸里却含着不易明晓的泪花。
秦柔只当她不想多言,“你忙,我再去前堂看看,今日还要劳烦你。”说完秦柔便领着浣纱走远了。
婉容福了个礼,抬头深深望着秦柔的背影。
大概有些人是天上的凰鸟,美得让人心颤,而她只是活在阴暗里扭曲的蚕虫,苟且偷生,委曲求全,只有那唯一的光救赎过她,可光,都是偏爱凰鸟的呀。
婉容收回视线,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一日的时间,秦老太太皆陪着众人在庄子里游玩,韩老太太身子虚,早去榻上歪着和小辈聊天,等夜色落下来,庄子里点了灯,便该宴客的节目。
按照秦柔的安排,先是家里门的晚辈给老太太贺寿,三娘特意为老太太弹来了首人寿年丰,曲子听起来喜庆却不嘈杂,韩老太太喜不自胜,说要给她封赏。
五娘是画的一幅画,古柏参天,鹤语春秋,画艺肃然,都是太平长寿的好意头。
等子女们的东西都献上来了,便是秦柔给老太太特意准备的剧目。
群英会和贵妃醉酒是先上的。
秦洺坐在老太太跟前儿,看得直打瞌睡,心里暗骂秦柔惯会拍马,挑的曲子老太太们看着热闹,却毫无新意。
今儿瞧了一圈儿,竟都不见李仕景的身影,秦洺行为缺缺。
直到婉容上来唱昆曲儿,秦洺才半好奇地抬起眼皮。
她知道这是秦柔给祖母准备的,只是这个唱昆曲儿的姑娘扮相上竟和秦柔有那么两分相似。
只是这两分相似就已衬得她桃夭柳媚,格外打眼。
偏偏这曲子还唱得好。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唱的是这样的戚哀悲婉,嗓子却是那样酥到骨头里般得柔弱。
看着这愁眉泪眼,秦洺都忍不住怜惜,更别说男儿了,宴上刚还聊的沸反盈天,陡然便静得落针可闻。
说实话,这曲子不适合寿诞唱,大家都知道,可偏偏这姑娘唱得极好,谁又能多说什么,秦柔也是因此,才没让她换曲儿。
“姑娘唱得真好,我们京都竟还有这样的能人,改明儿去我们府里也唱一曲。”婉容唱完,姜茵先开了口,没让她就这么下去。
婉容施了个礼,“我们坊主说了,不让去外间唱,姑娘若想听曲儿,可以来南苑听。”
姜茵冷笑一声“既不让去外间唱,今日又是在做什么?我们姜府没他们韩家的面子大?”
姜茵倨傲惯了,哪儿管什么说话合不合宜。
婉容蹴跪在地上“不敢,只是……,今日,今日是我念着私人恩情,才特来给韩家老太太唱曲儿,平日里,并不敢这么做,没有不看重姑娘的意思,还请姑娘见谅”
“哦?私人恩情?”看着姜茵的眼神煞有介事地在婉容和韩惟秦柔三人身上打转。
秦柔似是明白过来些什么,偏头看了看韩惟,难怪自打这个叫婉容的姑娘上台,他就一手紧握着杯子,再也没往台上看过一眼。这会儿听到姜茵说话,韩惟倒是飞快地眼刀向姜茵刮过去。
秦柔明白过来,想来又是他何时认的红颜知己,难怪这姑娘刚才看她的眼神非比寻常。
秦柔顺着韩惟的视线望向也正好整以暇瞧着他俩的姜茵。
秦洺在几人眼神中逡巡一番,难得反应得极快,这姑娘莫非就是姜茵口中的好戏。
秦洺拉着旁边的秦老太太,“祖母,这姐姐唱得真好听,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您带我去金陵的时候听得曲儿,您赏赏她吧。”
秦洺朝着秦老太太撒娇,老太太抬头看着台上长得有那么几分像她家孙女的姑娘,心里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可这姑娘言语间非要暗示些什么,她不能就这么翻过去让自己孙女吃了亏,她点了点头,什么风浪她没见过,她倒是想看看在座的是谁想为难她的孙女。
“你过来。”
秦老太太朝她招手,婉容莲步走过来,跪在众位贵人面前,倒是不卑不亢。
一旁的韩老太太脸色不太好,只把一双眼睛怒铮铮看着不远处的韩向和韩惟,暗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活生生是想把她老骨头再气散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