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对他的感情变得不一样了。
她只是想,如果能再来一回,她绝不再为无关的事,蹉跎自己的时间,不再为无关的人,错过自己真正在意的人。
秦柔咬着下唇,温热的泪水和冰凉的雨珠一同从从脸上滑落,她擦了擦迷蒙的眼睛,一打马鞭,马蹄踏着水洼,扬起一路的水花。
她喃喃“韩惟,你不能就这样死……”
雨势太大,身上早已湿透,连发簪也噗通一声,砸在水坑,她的乌发散落下来,不一会儿便被打湿,等到了大堤旁,她整个人泄下了一半力,湿漉漉地栽在了地面。
浸了水的衣服变得太过沉重,她拎着裙摆,艰难地爬起来。
两个兵士听见响动,上前拦住她“哪里来的姑娘家,此处危险,快回去!”嚎着嗓子的呼和声,落在秦柔耳朵里时,也不过只剩些微的声响。
秦柔也提高声音“敢问两位将士,知府大人可在?”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眼神恍惚露出一丝不忍“你是什么人?找知府大人做什么。”
“求你……求你让我过去看看,知府大人……他……他在吗……”秦柔觉得这会儿脑子有些发热,开始连他们的声音都不大听得清,只是嘴里一遍一遍的重复。
“知府大人此次来金陵,并未带什么家眷。”两个兵士窃窃私语“那这姑娘是……”
浣纱追过来,扶住秦柔“姑娘……我们姑娘是知府大人的家眷,还不快让我们进去看看,我们听说……听说。”
浣纱看着两个兵士神色间犹豫,似乎难以启齿,颤抖着问了句,“莫非……知府大人真出了什么事?”
那两人低下头“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和一队人跳下去疏堵洪水,被那浪卷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尸……踪影。”
兵士似乎是不忍心压灭那最后一抹希望,委婉换了一个字眼。
连浣纱都忍不住怔了怔,等她回过神,秦柔已推开她,从几人身边掠过,独自向金陵河跑过去。
只是裙摆太长,太重,太繁琐,她从来没如此怨恨过衣裙的繁琐,她步子迈得越来越艰难,脚下一个不小心,半个身子又跌倒在泥洼里。
秦柔突然间觉得好疲倦,为何……究竟是为何……
她好像才开始能够无所顾忌为她自己的日子打算,她好像才放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她好像才开始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她当然是喜欢他的。
她喜欢他见她纠缠别人,小心翼翼奚落她。
她喜欢他即使心中不愿,可还是开口给她自由。
她喜欢他在廊下为她撑伞,喜欢他为她描眉,喜欢他在夜半她阖眼假寐时默默地守着到夜半。
哪怕在她以为他对秦家的遭遇袖手旁观时,她恨他,她怨他,她恨不得永远都不再见他,可她还是喜欢他。
这份喜欢曾经让她愧疚,让她自责,让她夜里梦回泪湿了枕头只恨自己没用……
这份感情,她压抑着,克制着,不敢让它放肆生长……
直到他又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紧紧环着他的身躯,咬着他的肩膀,发泄自己一年来的委屈和思念。
她以为,误会终于有尽头。
可为何……上天终究还是不愿给她这个机会呢?
秦柔以手撑地,绝望地抬头望着如瀑的雨势,没有丝毫停减的势头,就像她曾经用力推开他的那天一样,那雨柱仿佛弯刀,一滴一滴都剜在她心口,她捂住胸口。
浣纱看着秦柔戚惘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她有些害怕地抱着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才捡回来命,好不容易才捡回来那颗心,她用袖口为她擦了擦脸上污渍。
两个兵士回头看了看远处两个女子的身形,叹了口气。
“算了,让她们去吧,我去禀告府台大人。”
距秦柔二十米处,两浙上到总督,下到知州、县呈皆聚在一处,站在泼天的大雨里,连伞也顾不上打。
“临安、富阳、昌化如何?”总督背着手,沉声道。
“禀大人,因韩大人两日前就发现这堤坝的账目有问题,今年秋雨成灾,河水日益高涨,恐大坝支撑不住,早已命人开始引流疏通周遭河道,又通知各地知州大人与县城大人做好河路疏通,以备不时之需,这河从金陵出去,便被疏散了,各地受损不会严重,只苦了金陵的百姓。”
总督点点头,望着汹涌而下的河水“韩大人,已做了完全的准备,怎奈,天灾人祸并非他一人之力能解,可找到他的踪迹?”
“尚没有……从发现账簿有问题到大坝出事着实时间紧急,知府大人已尽力疏散周边的百姓,只是……还是有不听劝告,不愿搬离的百姓……这里的百姓素来安居,他们只觉得大坝如今好好的,心里想不通,不愿意走,也是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