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银杏在这无端而起的风浪中弱小无助。
这风暴向是要将这人间倾覆。
秦柔用手撑住窗,用力掩了回去,整个人仍呆呆得。
不知为何,今夜这雨下的她有些心慌。
她回坐在床榻边,偏头看向才刚险被风雨打坏的窗棂,蹙着眉头叹了口气。
今日雨大,不知,他是否安寝?
可这样大的雨,官衙里必然是要留人,以备不时之需的。
醉仙楼距府衙不远,她时常能看到那边的深夜里燃着的灯火,今日却隔着重重雨瀑,她什么也看不到。
这样大的雨,便是烛火燃着也该被吹熄了。
秦柔拢了拢衣领,又缩回褥子里。
半晌,听到人叩门的声音,似乎马上要被雨砸青瓦的声音掩去,好在,她今夜格外惊醒。
“姑娘,你还没睡吗?雨下的太大,我害怕……”
秦柔错身让浣纱进来“你也没睡着?”
浣纱钻进她的卧榻里,拢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颈边“睡不着,小时候在漠北,这样大雨势的时候,我就拢着姑娘的腰睡,许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若姑娘回了京都,姑爷自然不舍得我霸占姑娘。”
秦柔忍俊不禁“你一身功夫,却最怕打雷,也是时候找个人将你嫁出去,雷雨夜也不用害怕了。”
浣纱悠悠地叹口气“我舍不得姑娘,我自幼跟着姑娘长大,只有姑娘一个亲人。”
秦柔抚了抚她的肩“别怕,睡吧。”
浣纱眯上眼,还未及入睡,便听得院外急急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兵甲摩擦,马蹄声嘶鸣,呼喊着口号。
秦柔倏地睁眼,“浣纱,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像是兵士的声音,别是……出了什么……”
“快点!快点,跑起来!”一记指令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穿破怒号的雷雨,划破这骇人的夜空,生生将主仆二人的话语打断。
秦柔匆忙起身,在床边呆了片刻,又急急穿好衣衫。
“姑娘,你去哪里……”
“你好好休息,我去瞧瞧。”
浣纱哪里还睡的下,跟着匆匆起身,往前楼去。
秦柔透过大门细缝,向外窥了两眼,一队一队的兵士冒着狂风暴雨前行。
秦柔转回身,给浣纱也披上一个大氅,戴好兜帽,两人撑了一把伞,便推开大门。
风雨一下子灌进来,秦柔觉得脚下的步子迈得着实艰难。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提督将衣的,驱马指挥着众人前行,看到秦柔和浣纱,又缓缓策马来到他们身边。
“风雨这么大,你们姑娘家怎么跑出来了。”
“这位大人,请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秦柔拎着嗓子,向他喊,生怕自己的声音被这风雨淹没。
那将士不欲答复,转身策马欲走。
秦柔提着裙摆,一脚一脚地在水洼里踏着,想要去拦他的马。
“还请大人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风雨将马匹淋得几乎要经受不住,索性还披着盔甲,那将领用力抑着马“你这姑娘疯了不成?”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金陵大坝毁了!”
秦柔脚下的步子一顿。
陡然想起常叔似是向她提起过克扣金陵大坝专银一事。
是啊,连绵下了这么久的雨,河水必然高涨,今夜的狂风暴雨之下,那坝难免支持不住。
可那是前年新修的大坝啊,为此,金陵还在百姓身上多征了一分税。
韩惟作为两京之一的知府,只能去补这烂摊子,可……可大堤毁了,便是另一回事了……
多少黎民流离失所,下游多少镇县受难,他必然是要身先士卒得救堤的。
“这金陵城在大坝下游,只怕也要受难,陈司曹嘱咐过里长,让挨家挨户通知,你们也赶紧收拾好贵重物品,别到时候急匆匆”
“姑娘你们赶紧收拾好贵重物品,只怕城里也要受灾,别到时候急匆匆丢了自己的小命。”
“那……知府大人呢?”秦柔的声音被这雨打得支离破碎。
“知府大人?你问知府大人作甚?”
那人驭马便走,不肯与秦柔再做纠缠。
秦柔退了两步,身子在风雨中摇晃,浣纱赶忙扶着她。
士兵一队队在秦柔过去,身形被风雨打得狼狈不堪,却奋力睁着双眼,试图看清脚下的路。
这分明是从府衙出来的府兵,秦柔向着府衙的方向望去,心内惴惴地感觉让她失控。
青砖经过雨的洗唰,走起来滑逆不平。
一个兵士就这么摔倒在秦柔面前,竟再也没有起来。
那队士兵里三两人呼他几声,见他不应,便绕开他躺在青石砖上的身躯继续前行。
浣纱握了握秦柔的手“他怕不是死了吧……”